第6章 六奏

直到再次坐在病床的旁边,邹唯都无法完全消化田老太说的话。

什么叫应激反应?什么叫自我保护机制?

左策他看起来,根本不像啊。

田老太说,只有知道过去那个时期发生了什么,左策又是为什么封闭自己,才有可能脱敏成功。

但是这需要她的帮助。

虽然跟前面的长篇大论专业术语满天飞比起来,田老太最后问她的问题听起来简直算是浅显易懂。

但就是这么一个听起来格外简洁的问题,她回答不了。

田老太问的是:

五年前你们被绑架后,发生了什么?

前面的她听不懂,后面的她不知道,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朝着她袭来。

她的记忆,出现了断层。一开始醒过来的时候,她不以为意。现在却被告知,这丢失的记忆,竟是打开一个少年心灵之门的钥匙。

邹唯很努力的搜索“五年前被绑架”这个词组,但就像电脑上的浏览器,搜索之后屏幕上出现的,是并无搜索结果这几个字眼。

邹唯烦躁的出了诊室,蹲在石子路上掐了一朵白色的花骨朵放手里。

她本就穿越而来,那莫名涌进脑子里的记忆也不完整,她没办法仅仅靠着捏造就将残缺的记忆补齐。

唉?邹唯的心思被眼前的花吸引。

六小瓣白色的花瓣,橙黄色的花蕊,这花剥开怎么不像她以前见的那种蒲公英一样是球状?

难道是世界不同所以花也发生了变异?说起来她穿越之前葱是圆筒中空,这儿的葱虽然也是中空的,却比前者细了不少,茎干的数量也多了很多。

“哇呀呀呀呀!”,这道声音如一道惊雷,将邹唯吓了一跳,她往四周望了望没找到人,才又低下头把玩葱花。

只不过在心里默默吐槽,大中午的吊嗓子,有没有道德心!渣滓!败类!

邹唯将六瓣花瓣一一摘下,又将花梗小心翼翼的插在地里思考,也许不久之后能再长出来一根小葱呢!

邹唯刚站起来,就发现面前刮过一阵旋风,差点把她当陀螺旋飞。

邹唯急忙握紧手里差点飞走的花瓣,单腿独立摇摇晃晃晃了半天才稳下来,她低头才发现,她面前多了一个人影。

那道人影蹲在她刚刚蹲的地方,穿着一身白褂,头发花白,双手微微颤抖。

邹唯眨了下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时,邹唯突然想起了之前,好像、类似、差不多、可能发生了类似的情况!

那也是关于,一个葱的故事!

邹唯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膝盖隐隐发疼,嘶~

邹唯悄悄把藏有花瓣的手放在了身后,故作镇定“咳!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买个橘……”

谁知道这老太话都不等她说完,猛的站起来,把眼镜哐的一声就砸在了地上,尸体碎成了好几片,碎片围着残破的眼镜框,阳光下还会反光,竟然还有点好看?

还有,田老太眼镜底下竟然还有一副更小的眼镜,这是有多少度。

等等,现在好像不是欣赏和感慨的时候!

我跑!!!

“呔!汝实在是欺人太甚!我的葱兰!哇呀呀呀呀!拿命来~来~来~来~来!”,田老太不知道从哪里拎出来一根坑坑巴巴又粗又长的木棍,只是看着,就后背发凉。

“嚯~~~”,邹唯吓的一个字都拐了好几个弯直接跳了起来,抱头鼠窜。

葱兰?不是葱吗?邹唯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危险,这个世界的葱名字这么文雅?

听着这刚刚还响在耳边的戏腔,她好像知道了那位没有公德心的人是谁。

有话好好说嘛!动不动就上演全武行!

不过也让她想到了小时候在乡下被奶奶追着打的日子,那段时光里,好像每天也是闹得这么鸡飞狗跳的。

“啊!!!”,糟糕,她跑的时候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意料之中,她趴倒了。

要完,这下要被好好修理一顿了!

邹唯都已经做好屁股开花的准备了,却不料,田老太因为追她,在她跌倒的地方进行了复刻——狠狠摔在她身上。

邹唯:“咳……!”

田老太:“哎呦!”

如果这是电影,她下一步应该做的,就是表情狰狞的一口把嘴里的番茄包咬烂,喷出十米远。

但她并不是拍电影,所以,只有表情格外狰狞!

她把格外“友善”的脸扭到侧后方,咬牙:“老太,您伙食可真好啊……”。

田老太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在她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才气哼哼的从她身上爬起来:“还嫌我老太婆重!不追你,我怎么可能跌倒!”

邹唯等她起来,才将手按在地上,缓冲了下一个用力,利用力的反作用力弹了起来,丝毫没有160斤体重应有的笨拙。

田老太看着她装X,撸起袖子蹲下查看被邹唯压的蔫了吧唧的葱兰,神气的说:“我当年当兵的时候,一次能做500多个俯卧撑!”。

“没见过,不算!”,邹唯才不信,当兵是有身高要求的,她这身高顶多一米六三,不能更多了!

她边说边走,走到她和田老太被绊倒的地方。

什么东西?让她找到了肯定把这个毒瘤碎尸万段,扔出五行之外!

老太哼了一声:“我跟你说这个记录还是当年意气用事跟那蒋抠门儿比下的!”。

邹唯把一丛葱拨开,随口说着气死人的话:“您这说的我信,一般正常人儿还真不一次做五百多个”。

老太怒了,但碍于手底下还有活,只抓了一块指甲盖大的土块扔到她已经被弄的乱七八糟的裤子上,骂了一句:“臭丫头!懂不懂尊老!”。

邹唯被打了也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您也不老啊,那么粗的木棍说来就来”。

田老太也笑了:“哼”。

得,这老太太还是个老来骄。

邹唯一想到她刚进门时田老太的慈祥,跟现在的一对比,啧啧,完全是两副面孔。

都是葱花惹得祸!虽然她也有错的地方,但是!葱花错最大!

邹唯蹲在葱边,一只胳膊随意放在膝盖上,一只手去拿被葱挡住的东西。

好嘛,原来是一只网球。

绿色的网球脏兮兮的,上面全是牙印,这绝对不是人的牙印,像是——狗?

邹唯捏着网球,视线投向门边一边打呼一边蹭地的傻狗身上,好像她抱着左策去外面的时候,这只狗嘴里含着的就是这个。

破案了——

这得亏是她今天垫在老人底下,这要是她不在这么大岁数估摸着得摔出个好歹来。

邹唯想了想,朝着田老太的方向扬声道:“田医生,你家狗玩具多不多!”。

田老太头都不回:“那可是多的很!你连它的玩具也想搞坏?”

邹·破坏王·唯:“……”,搞破坏这个事儿这老人家算是记下了。

邹唯拿着网球站了起来,从老太背后取过那根有她胳膊粗的木棍,往老太反方向走,每走一点儿,就用木棍拨开葱丛,看里面还有没有傻狗叼进来的玩具。

别说,这傻狗标记地盘的方式还真跟其他狗不一样,独树一帜。别的狗撒尿,这傻狗把尿撒在玩具上再撒玩具。

每隔两三米,就有一个颜色怪异,味道诡异的网球。

等邹唯捡到篱笆墙的时候,她手里已经放不下了,索性用T恤下摆兜了起来。

邹唯觉得,自己穿越前活了二十多年就算烂在酒吧里像个死人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今天狼狈。

她全身都是黑色的泥,还散发着一股子莫名的味道。

邹唯:“……”

她觉得,如果她现在走出校门跟街上的乞丐坐在一起,都会被质疑职业,问她是不是掏厕所的掉粪坑了。

邹唯自嘲的笑了笑,继续捡球。

捡完这边又去田老太那边捡,路过田老太的时候,再一次被抓住了后裤腰。

邹唯:“……”,她今天一中午无语的次数顶的上以前一个月。

“你别往前走了!啧,哎!别给我再踩坏了!”,田老太很是郁闷,站起来指着她怀里:“可怜的娃,那球我有一箩筐,都是老王送的,给你拿几个新的!”

说着好像真的要给她去拿,一边走一边还摇头叹气的:“可怜的孩子……”。

邹唯急忙拦在田老太面前,手忙脚乱:“不是,不是,我不想要,真的!这都是在地里找到!这不是怕再绊倒人嘛!”。

谁知田老太的脑回路好像跟她的不在一条直线上,听了眉毛都竖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还要在我的园子里多踩多少次!”。

这什么逻辑?

邹唯本来要解释,可看着她面前的老人头发花白,又特别要强,说她怕她摔倒不是更得生气。

邹唯垂下头神思急转,算了,待会儿走的时候趁她不注意再把剩余的捡出来就得了。

她调整好表情,抬头对着田老太做投降状:“好好好,我什么都不做了好吧,我先去洗手了!”。

说完就急忙跑了。

田老太保持着冷脸,看着邹唯把怀里的球都倒进一个盆里,去了洗手间,才放下端着的脸。

她只不过是不擅长表达谢意,才故意板着脸,她身体老了又不是脑子老了,哪能不知道她的意思。

田老太看了看地上躺的四仰八叉的葱兰,又看了一眼洗手间关上的门,定了定神,蹒跚着朝诊室旁边的仓库走过去。

等邹唯又吱哇乱叫了一通出来,坐在诊室门口一个倒扣的红桶上看蓝天白云的时候,身边站了一个人。

左策还在昏迷,应该是田老太,邹唯猜测。

她正要去看,眼前就出现了两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蓝白色衣服。

邹唯呆了呆,心底涌上一股暖流,将衣服拿到手里,抬头笑开,又愣住:“谢了,田……”。

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田老太对这“葱”爱得深沉?

A.因葱卷大饼很好吃

B.因为好看

C.因为它可以让大宝藏球

D.因为它可以插鼻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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