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王持剑袭来，犹如飞鹰扑兔，气势大开，直逼许关面门；许关怕伤及周小乐，本该闪避的一剑，却硬扛着顶了上去，剑与刀相击，割出炸眼的火花。
“铛”的一声，那把缺口无数的铁刀应声而断。
这一把随地捡到的刀并不是一把好刀，想来也是，给将士们用的刀，能用即可，怎会追求刀锋？钝刀杀人更是折磨，一刀捅进去，刀锋不利全凭一身力气戳进肉里，伤口被割得血肉模糊，不会立马死，只会生不如死。
这把刀在第一招便被砍断，许关看也不看一眼，随手丢开，伸手到腰间，抽出匕首，再次迎击上去。
许关学得最好的招式是暗杀，用得最好的武器是匕首，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暗杀的功夫再强，也无所遁形，匕首再锋利，也架不住它有明显的弊端。
几次攻防都无法近毅王的身，只能持匕首一挡再挡，好在匕首强韧，几次下来，刀锋依旧。许关见状，只好顶着剑气硬上，右手持刃挡下一剑，随后侧身一脚朝毅王腰身踹去，被毅王偏身躲开，一击不成，落了下风，被毅王一个肘击顶在腹部，五脏六腑瞬间绞痛无比。
许关忍着痛，手腕一转，匕首朝毅王的颈间划去，这一招是杀招，赵尚教时曾说过此招一击毙命；然而此招下来，只划伤了毅王的手臂，匕首从肩上一路划下，显出血痕。
毅王转了转手臂，疼痛感遍袭全身，“这学的都是什么阴险的招式。”
“能杀人就行。”
两人从陆地到打到河里，震得漫天水花，激流的河水变得更急，岸上还围着众多将士，身后厮杀亦未停止。
周小乐双眼紧盯着二人对打，他遵守着与许关的约定，即使见到了许关受伤，反复告诉自己不要慌也不要喊，只是他咬紧牙关，下颚发疼，神经牵引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一晃神，才发觉他身边竟围绕了不少人，仔细一看，其中还有一人是认识的，周林。
“乐哥儿，别挣扎了，你害得我们惨败，这一仗即使是死，我们也要拉个垫背的！”
周林长得高大，力气也大，他打过来，周小乐只能狼狈躲避，只是躲过了他，身边还有其他人在等着，周小乐往地上一滚，勉强躲过袭击，他快速起身，双手拿刀对着众人，心想不就是杀人，发了狠还不知道谁杀谁，这般想着，他也不管周围到底围了多少人，只盯着最近的那个人砍，他发疯一般的胡乱甩刀，竟然真的逼退了围着他的人。
虽是在战场上，大家都是不要命地拼杀，但每个人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活下来的，遇见这种不要命的打架方式，这些人反而迟疑了；他们的迟疑给了周小乐一丝喘息的机会，胸脯反复起伏，周小乐深吸一口气，拿着刀又冲上去，只是他没什么招式，一开始能吓住人，之后再来便被人一下看穿，除了挥刀之处，剩下全是破绽。
围着的人不知哪来的默契，圈子里忽然冲出几人朝周小乐砍去，他横刀一挡，双手一颤，整条被震麻，那把刀被震脱手，随后另一人砍来，眼看着那一刀就要没入身体，谁知一抹残影飞至，顷刻间身首相离。
毅王跟着袭来，“跟我打，怎么还分心呢？”
许关挡在周小乐身前，顶住这一击，手中布条已成红色，身上也有多条血痕。
“许关——”
“乐哥儿，别怕。拿稳刀，对准敌人的脖子，什么也别管，直接砍。”
“……好。”
一个没训练过的人，拿了刀，即使告诉自己要朝着敌人的脖子砍，但下手的时候总是会偏离预期，不过至少他挥刀有了目标，也顶住了攻势。许关在身前横扫一脚，将围圈破开，周小乐在他身后挡住突袭，两人逐渐有了默契，在对战敌军将士上也没有落入下风，这是在毅王没参战的情况下。
但毅王加入，两人顶不住攻势，一路战一路退，最后下了河，河水没过小腿，水流冲力袭来，艰难稳住身形。
就在这时，身后厮杀之声响起，兵刃相击更是激烈，林中无数人影窜出，“杀啊！杀——”
追兵已至，毅王见状杀心更甚，使出全力，想要将二人斩于河中；谁知有一人跨过千人，一把重剑扎入河中，溅起巨大的水花，泼湿了河中所有人。
来人跨过众人朝着毅王飞踢一脚，逼得毅王横刀挡下；毅王被迫后退几步，随即左脚一转抵住石头，单手挥剑将来人逼退。
“听闻清南城有一女子，号称天下第一，本王如今是见识到了。”
“都是别人瞎说的，王爷不要信。”曹老板颇为艰难地拔起重剑，“我倒是听闻毅王有一师傅是南方第一高手，因此特地过来会会，王爷莫怪啊！”
有了曹老板的加入，毅王一打二，手中剑逐渐出现迟缓，他心知颓势已来，立即号令众人撤退，毅王大军顺着河一路往下逃跑，奈何追兵追得紧，逃跑之路被堵截，只好拿刀回砍。
周小乐加入混战，原本那把刀掉入了河里，只好随地又捡了一把，只是河水冲力太强，站在水中不好施展。水滴入眼，一阵刺痛使得周小乐不得不眯起，谁知周林等这个机会等了许久，正想给周小乐致命一击时，他扬起的刀忽然停在半空，他愣愣地看向腹部，那里并没有刀尖。
原来是匕首太短，贯穿不了他强壮的身体。
许关抽出匕首，一脚将周林踹进河里，急忙冲周小乐喊，“乐哥儿回岸上！”说着正想把人推回去，这时周小乐忽然瞪大了双眼，瞳孔紧缩，一句“小心”还未出口，许关读懂了他要脱口的意思，赶忙闪避，然而已来不及，肩上被刺出一剑，持剑之人正是毅王。
许关使出全力推周小乐上岸，回身想要反击时，毅王将剑抽出，右肩瞬间被染红。
“都说不要分心了。”毅王挽了个剑花，准备再来一剑时，身后忽然袭来剑气，他急忙反击，转身要挡住曹老板的重剑，后背转向许关，破绽一出，正好给了许关暗杀的机会。
当毅王转身那一刻，他就知道此战已败，千算万算，算不过最后竟然输给了自己的一时心软。
“好外甥，很好……”胸口的木牌应声而裂，胸膛的血一涌而出，他抓着许关的手，将那把匕首往他自己的身体又按进了几寸，使得许关无法快速抽出，然后使出全力提剑对准许关右肩的伤口再捅了一剑。
“许关！”站在岸上的周小乐心一紧，顾不得什么危险，立即下河一心只想冲到许关身边。
两人身受重伤，都靠着对方给的那一击支撑着身体。
“呵……”毅王苍白的脸激出血色，颓势散去，竟有几分精神；他想死了也好，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只是他目标还未完成，心有不甘，内心疯狂的念头一起，让他又有了几分力气，他抓着许关的衣领，冲冠眦裂，“混小子！别特么让后人骂他！”
这个他是谁，两人心知肚明，许关心念一转，蓦然明白了毅王造反的缘由。
不待他多想，毅王抓着他的衣领的手一松，双手抱着胸口碎裂的木牌整个人向前倒去，连带着许关一起砸进了河里，湍急的河水冲走二人，染红了一整片河水。
许关在水下迷迷糊糊地看见了周小乐焦急的神色，随之而来便是他一头扎进了水里，闭眼之前，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我又让他担心了……
毅王一死，剩下的将士回过神来，纷纷缴械投降。
战局已定。
大武二年，异姓王起兵造反，破越边，攻至清南，得清南城守城军带领全城百姓奋力抵抗，激战月余，终得救援，全力反击，将反贼斩于佚河，是以清南城守城之战，胜。
这一战胜得不易，守城军全军覆没，多个县群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救援军暂留数日，协助官府重振清南城。
离落水那日已过去一日。周小乐跟着人跳下河，奈何河水湍急，他连许关的一片衣角都没抓到就被冲散，等到他随着河水冲到缓流处，已不见许关踪影。
他顺着河流一直往下走，期间路过许多被冲到岸边的死尸，一一翻过，都不是。
刚开始，他想着下方河流不算急，河滩也大，浅处还有许多石头，即使冲下来，也应当冲不远。
但当他找了一夜一日之后，才不得不承认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下游的河水被覆盖，红色的血水被冲散渐渐恢复原本的清澈，岸边的死尸从多到少，走到最后一具尸体时，依旧不见许关的身影，就连毅王也没有碰到。
周小乐不知道他们被冲到了哪里，会不会顺着河流往下最终与南河相遇，还是在某一处地方被冲上岸。
他害怕前者，可后者也并不算是个好消息。
走了一天，幸运的是没有碰到大型野兽，不幸的是小猎物也没有遇到，抓不到猎物，就只能找些野果果腹，河水沾了血，周小乐也不敢喝，靠着野果那点肉汁儿扛了一天。
走着走着，周小乐忽然想到他穿越来的第一天，听到的就是许关救回了溺水的他，而现在，换作他来找溺水的许关。想到这，周小乐忍不住笑了一下。
“一人一次，挺公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