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壹站(4)

秋山牵着朵朵的手,顺着她的指引走到高老太太家。

高老太太家距离蓝芳芳家有一段距离,走路要四十来分钟,秋山本来想打车,但是小姑娘说希望和他多走一会儿。

于是两人便像普通的父女一样,秋山牵着朵朵小小的手,小姑娘蹦蹦跳跳,一会要爬高走在高高的花坛上,一会又要去拔狗尾巴草,献宝似的拿给秋山看,秋山也不在乎浪费时间,耐心地等她看这看那,路过小公园时,还陪朵朵荡了会秋千。

他站在朵朵身后推秋千,朵朵越荡越高,每次荡到最高点时咯咯地笑,声音清脆可爱,秋山心里温软一片,唇角也跟着弯起微笑。

玩了一会,小姑娘像是意识到很晚了,主动跟秋山说不玩了,要回家。

“明天再来吧,哥哥明天还去接你放学。”秋山弯下腰,替小姑娘整理汗湿的头发,她用力点头,牵起秋山的手。

高老太太住的地方是自建民房,其实属于私圈土地,但这块一直混乱,也没人来管,她就这么将将就就地住了下来,甚至还刨了一小块花坛种小青菜。

两人走到的时候,高老太太不在家,水泥墙刚用白漆漆过,只是漆的手艺不行,到处都是鼓包,一碰就掉渣。

外门是传统的两道门,外面是带纱帐的铁门防蚊透气,里面是木门,门锁得死死的。

秋山从旁边的小窗往里窥视,里头黑洞洞的,方桌上放着蓝芳芳的遗像,女人在黑暗里木然地看着他。

朵朵也想往里看,秋山一把拉住她,想了想问:“外婆有放备用钥匙吗?”

“不知道。”朵朵顿了顿,很懂事地说,“哥哥先回去吧,外婆一会就回来了。”

“外婆总不在家吗?”

“不知道。”她还是摇头。

秋山想想也是,之前朵朵都是和蓝芳芳住,听老太太之前说话的感觉,老太太和蓝芳芳来往地比较勤。

“哥哥不着急,哥哥陪你等一会吧,你一个小孩怪不安全的。”

“不会的。”朵朵说,“之前妈妈也总让我在门口等她。”

秋山有点诧异,蓝芳芳是纱线厂工人,上班下班都是固定时间,按理说一般会留给小孩钥匙,或是让小孩去别人家吃饭,让她一直等着算怎么回事。

“妈妈工作很忙吗?”

“不知道。”还是不知道。

秋山心里疑惑更重,正想追问,却听朵朵清脆地叫了一声:“奶奶!”

他跟着抬头看去,高老太太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对秋山勉强笑笑:“你送朵朵来的啊,噢哟,谢谢你啊。”

“没事。”秋山望着朵朵扑进高老太太怀里,“您这是去哪了?”

高老太太的脸色沉了下去,没回答,只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示意朵朵先去开门,待朵朵走远了,她才压低了声音,愁眉苦脸地说:“……警察把我叫去了。”

“是游国豪的事情吗,他招供了?”

“什么招供哟,作孽啊。”高老太太直拍大腿,“他啊,死了!”

“听警察说他死得可惨了,正审问呢,一口咬定说自己没干,说是我女儿自己跑了,审着审着,那灯突然一黑,又一亮。”

老太太哆嗦一下,左右看看,像是怕极了,她颤着嗓子说:“……他那头就从脖子上滚下来,掉到桌子上了。”

“死了?”秋山也吓了一跳。

老太太大晚上被叫去,受了惊吓不愿多谈,再加上朵朵一直躲在门口偷偷看他们俩,聊了几句,老太太叹了口气,匆匆告别秋山,一瘸一拐上了楼。

秋山定定瞧了她半晌,转身走了。

-

回到住所已是深夜,流氓一个人坐在方桌旁边,谢泽宇抱着被子坐在地上发呆,伍子楠在阳台抽烟,一根接着一根。

“还没睡觉吗?”秋山招呼他们。

三个人浑身一抖,看见是他才安心下来,秋山带上门,脱掉外套,坐下喝了口水,余光瞟见流氓看他的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像是想跟他搭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看我干嘛?”他莫名其妙。

“就是……”流氓组织语言,他看秋山主要是因为紧张,怕谢泽宇把他卖了,但秋山问到他头上,他想想说,“你刚刚在那房间里,是怎么了,我们敲门啊踹门啊,你和那小孩都没反应,可吓坏我们了。”

谢泽宇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我给朵朵扎了个辫子,又问了她几个问题。”秋山说,“中途她有点奇怪不过没什么大事。”

他简略说了说朵朵掉头的事儿,三个人都听麻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粗神经才能在小鬼头掉了之后,还能面不改色地替她把头放回脖子上。

秋山说着说着,想起他在镜子里看到的血迹:“说到这个,你们刚刚是被那女鬼找了吗?”

他把血迹的事情一说,两边正好对上时间,三个人面面相觑,伍子楠本想说话,流氓先她一步抢过话头,挑挑捡捡把事情说了,省略了几人因为秋山的事情争吵,只说女鬼找上他,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秋山听完,沉吟一会,问他:“你当时说的什么?”

“什么……”流氓被他问住了,他极度紧张,自己说的什么自己也没记住。

还是伍子楠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难怪……”秋山心事重重地往后一靠,他抬眼扫过三人,沉默半晌,“我刚刚送朵朵回家,到的时候高老太太不在,等了一会老太太才回来。”

“她干嘛去了?”

“去了趟警察局。”秋山叹气,“游国豪死了。”

这个消息一出,四个人都沉默下来。

显而易见,流氓的话让女鬼信以为真,找到游国豪并杀了他。

“死了!”流氓高兴起来,“那不就是说我们可以走了。”

“明早就去站台。”他眉开眼笑,“妈的,终于可以走了。”

“游国豪不一定是凶手。”秋山却并没像他那么高兴,“不着急,今晚女鬼应该不会再出现了,而且还没有找到尸体。”

“找到那玩意干什么!”流氓不可思议,“那凶手都死了,我们只要等明天白天到站台换车票就行。”

“那也是明天白天的事情。”秋山回答,“比起这个,我想知道你们下午都问到了什么,有能用上的吗?”

“有。”伍子楠吐出口气,回答他,“蓝芳芳被棉线厂辞退好久了。”

“高老太太没提过这个事儿。”秋山皱眉,蓝芳芳的消息基本是从老太太那里得知的,但是老太太没提过辞职这事儿。

“可能是蓝芳芳不愿意和老太太说,据说蓝芳芳赌博赌得很凶。”伍子楠说,“因为在厂里偷同事的东西,被开除了,开除之前苦苦求他们不要公开,厂里顾及到她也不容易,也就没公开宣传这个事儿。”

“怪不得……”秋山想起朵朵的话,“朵朵说她总是在门外等妈妈,她放学的时候蓝芳芳出门赌了,她也只能一直等。”

“还有别的吗?”

“有。”谢泽宇接口,“厂里跟她玩得比较好的说,蓝芳芳老公好像出轨了,这是蓝芳芳说的,蓝芳芳说正好借这个机会离婚,游国豪理亏,她能拿这套房子还债。”

“还债?”

“嗯……她赌博欠了一大笔钱,之前高老太太还接济她,后来亏得还不上了,老太太也没办法。”

“也是。”秋山说,“这样就能解释高老太太为什么没有接到电话及时赶过去了。”

赌博的人,急红了眼什么都能干得出来,老太太估计之前吃过亏,因此大半夜接到女儿电话,不敢轻易去家里看情况。

流氓插话:“这不正好能说明是游国豪杀了蓝芳芳吗,蓝芳芳又欠债又赌博,游国豪也不爱她了,两个人吵翻了,蓝芳芳威胁他要把出轨的事情公开,游国豪怕了就把她杀了,这不顺理成章吗?”

“说是这么说。”秋山回答,“但是蓝芳芳的尸体都没找到,总觉得不对。”

“什么凭不凭的。”流氓有点气急败坏,“明天站台出来你们就知道感谢我了。”

三人都没吭声,过了一会,秋山简略说了说自己白天遇到的事情,流氓表情变了几变,忍耐下来,半晌又忍不住问:

“秋山,你能不能传授一点……秘诀?”

“什么秘诀?”秋山没听懂。

“就是……为什么你每次碰到鬼,都能安全回来。”

他这话问出了剩余两人的心声,就连一直心不在焉的伍子楠也转过脸去看向秋山,等着他的回答。

秋山被他们看得也有些发蒙:“你要我说我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

“你别藏着呀。”流氓觉得他私藏,“是不是,大家都是同伴,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倒霉,自己独善其身,这没门儿。”

他这话说得十分双标,以为秋山出事的时候,他撇清撇得最快。

谢泽宇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见秋山为难,他帮秋山说话:“不愿意说怎么了,如果是你知道这些,我看你早就把我们一起卖了。”

“你说什么?!”流氓色厉内荏。

秋山慌忙安抚他们:“我不是不说,是真没什么说的,如果真要说有什么的话,就是……”

他组织语言:“……我真的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我之前也说过,所有的鬼都曾经是人,他们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你,就想人不会无缘无故伤人,只是长得不太好看,没必要这么抵触。”

谢泽宇面色古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要说秋山说的其实也没什么毛病,从他表现出来的看,他是真的不觉得那些鬼恐怖。

流氓露出鄙夷神情,还觉得秋山在糊弄人。

“不信也没办法。”秋山摊手,“说穿了就这么简单。”

流氓撇撇嘴,没说话,秋山也不在意,起身去洗漱,之后再没人聊天,各自睡觉。

谢泽宇心里对流氓有芥蒂,不说别的,如果再出事,流氓肯定会把他推在前面挡灾。

惦记着这一点,谢泽宇死皮赖脸地把被褥搬到秋山睡的房间打地铺,伍子楠亦然,独自搬到了朵朵的小房间睡觉。

流氓把几人的行动看在眼里,暗自不屑,女鬼今晚已经来过了,他只要安安心心在这里熬过一夜,明早到站台上车,那些人到时候还不是要谢谢他。

流氓觉得自己一点问题也没有,在列车上讲义气人情就是扯淡,他就靠卖这种傻逼混过了两站,天真的倒霉蛋都死了,能活下来的只有他这样的聪明人。

他美滋滋地躺进被窝,闭上眼睛之前,对明天就能离开这里满心期待。

次日清晨,打着哈欠走出房间的伍子楠,面色难看地发现了流氓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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