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壹站(3)

秋山很快给小姑娘编了两个漂亮整齐的麻花辫,小姑娘捧着镜子欣赏了好一会,眼睛亮亮地和秋山道谢。

“今晚我要坐着睡觉。”小姑娘宣布,“明天我要让兰兰看看我的头发!她一直都说我自己扎的不好看。”

“明天哥哥给你扎个更好看的。”秋山笑着说。

他挺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小姑娘,此外,他也想借机会问问朵朵,刚来的那晚,她为什么会在楼下说出这种话。

是被鬼附体了吗,还是另有原因。

秋山想着这些问题,忽然听见小姑娘说:

“哥哥手好巧,哥哥为什么会编辫子呀,我爸爸就不会。”

“嗯?”他回过神,想了想说,“……应该是,之前给人编过吧。”

“应该?”小姑娘扑哧一笑,“哥哥好奇怪,不记得了吗?”

秋山跟着她笑:“嗯,不记得了。”

他确实是不记得了,出现在车上的原因,自己的过去,好像记忆的最初就在站台,站台那时候还没有顶棚,是晚上,下着泼天的雨,他站在站台上等车,浑身湿透了,冷得发抖。

然后雪亮的灯光划破雨幕,列车轰隆隆开进站台,双头的列车员走出列车,红唇扬起妖娆的笑,嗓音轻柔:“请出示您的车票。”

他摸出车票递给她,踏上列车。

左右车厢俱是一片黑暗,微光从窗户泄进,照亮满地狰狞的尸体,血水一直蔓延到他脚下,沾湿了布鞋。

秋山看着这样的景象,不知为何感觉内心一片宁静,并不恐惧,好像在心底的某一处,他明白这正是他的归处。

然而,想从前的事情毫无益处,或许他在上车之前,真的为什么人扎过头发吧,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后的事情,拿到车票,然后活下去。

想到这里,秋山定了定神:“朵朵的爸爸妈妈不怎么为朵朵扎头发吗?”

“嗯,爸爸很少在家,而且总是和妈妈吵架。”小孩子的声音低落下去,“……他们一吵架妈妈就不给我饭吃。”

“那现在,妈妈去哪里了呀?”秋山柔声问。

朵朵低头扣着指甲,听见秋山这么问,慢慢仰起头盯着秋山,她咧开嘴角古怪地笑:“哥哥好奇怪,奶奶不是摆灵堂了吗?”

“妈妈死啦。”朵朵嗓音清脆,语气轻快像在唱歌,“爸爸把妈妈的头拿下来啦,爸爸要和妈妈在一起啦。”

“朵朵?”秋山心生不妙,抓住小姑娘肩膀轻轻摇晃,“朵朵、朵朵。”

然而小姑娘殊无反应,像个卡带了的录音机,越唱声音越大,越唱声音越是狰狞,唱到最后她笑得喘不过来气,往后倒去,头咕噜从身体上掉下来,滚了两滚侧倒在床上,两只眼睛阴森森地看着秋山,她狰狞地说:“哥哥要来妨碍爸爸和妈妈吗?”

“妈妈好不容易才和爸爸在一起,我才不让哥哥妨碍妈妈。”

“这样,辫子会散掉哦。”秋山望着小女孩说。

本来满脸戾气的小姑娘被他问的一愣,眨巴眨巴眼睛,一时竟没说出话。

秋山叹了口气,把那颗头捧回脖子上,端端正正放好,又拿来镜子照给她看:“散掉了呢,明天没办法给兰兰看到了哦。”

“啊!”小姑娘叫出声来,再一眨眼的功夫,她恢复平时的样子,瘪瘪嘴不舍地摸摸头发,脑袋好好地和身体长在一起,好像刚才的事情只是幻觉。

秋山像是没注意到这些,只是平静地安慰她。

“没关系,哥哥再帮你重新弄。”秋山替她取下发绳,拍拍床示意她坐近一些,小姑娘犹豫一会,挨过去贴着秋山,垂下头方便秋山动作。

齿梳滑过女孩微黄的脱发,女孩沉默许久,忽然低低地说,“哥哥是我爸爸就好了。”

“朵朵自己的爸爸不好吗?”

“不知道……”她说,“妈妈说爸爸不好,但是爸爸每次回家都会带我出去玩。”

“妈妈为什么说爸爸不好呢?”秋山叼着发绳,含糊地问。

“妈妈说,爸爸要给我找新的妈妈了,要把我们赶出去。”朵朵动了动,左手下意识捂住右手臂,像是回忆起当时的疼痛,“还说我和爸爸一样,都不喜欢她。”

秋山听完,心里不知作何滋味,听朵朵的只言片语,他大概能推测出,长期留在外地的游国豪找了新欢,被蓝芳芳发觉,两人因为这些事时常吵架,大人的事情殃及了孩子。

“那——”秋山犹豫片刻,不知该不该把这句话问出口,他想问朵朵那天晚上在不在家,有没有看到什么,但又怕她又变成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

每一站的世界看似平静普通,但实际上都是假的,秋山在其他站已经充分地体会过这一点。

最终,他没能问出口,只拿起镜子放在小姑娘面前:“怎么样?”

镜子里,圆圆脸的小姑娘扎着短短的小辫子,别了两个粉色发卡,可爱极了,小姑娘哇了一声,扑进秋山怀里:“哥哥好厉害!”

秋山笑着抱住小孩,然而笑意未及眼底,余光已然扫到落在床上的镜子,镜子里映出房顶血迹,秋山一愣,猛地抬头看去,微黄的墙顶干干净净。

他拿起镜子变换角度,面色一变,淋漓血迹从他头顶开始,拖出长长一道,消失在了房门之外。

……方才他给朵朵扎辫子的时候,那个无头女尸就一直趴在头上静静地看吗?

朵朵笑着抱紧他的腰,声音天真无邪:“哥哥,我们来玩翻花绳吧。”

-

客厅的灯倏然熄灭。

三人吓了一跳,秋山久等不出来,他们三个吃完饭收拾好碗筷,打算去侧卧敲门,问问秋山规则更新的事情,可那房门跟焊死了似的,无论怎么推也推不开,叫也没有反应。

三人以为秋山出了事,谢泽宇满头是汗,怔怔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倒在沙发上。

“秋山大哥是不是出事了?”他颤抖着发问。

伍子楠勉强维持冷静:“先别说这个,现在重要的是找出办法,不然我们也会出事。”

“其实……其实他出事了对我们也有好处。”即使在黑暗里看不清脸,也能听出流氓喘得很厉害,他也怕,“看这站的感觉,这鬼一晚估计就杀一个,找头嘛……哈哈,今晚试了秋山的头,估计就不会再试我们的了,这时候游国豪已经到警察局了吧,今晚就能找到害死她的凶手,我们都不用死。”

“你他妈这种话也说得出口。”谢泽宇猛地蹿起来,攥着流氓衣领吼,“他救过我们!你却庆幸他给你挡了一晚?”

“他救过我个屁!”流氓用更高的嗓音吼回去,“他救了你又没救过我!要不是他硬留在餐车里看电视,老子早就走了!你他妈松开我!”

伍子楠烦透了这两个队友,一个胆小又自私,一个善良又愚蠢,都不是能在车里长久活下去的人。

她啧了一声,上前一步帮着掰开谢泽宇的手。

“谢泽宇,你放开他,这种时候吵架有什么用。”她人虽然不高,但手劲比谢泽宇大,摁住谢泽宇,她思路清晰冷静,“虽然他说得不好听,但是他说的是对的,每一站都有自己的规则,从昨晚来看,她一个晚上应该只会找一个头。”

“可——”谢泽宇声音里带出些哭腔,“我们就这么看秋山大哥出事了吗?”

“你还能撞开门把他救出来?!秋山能和鬼聊天你能吗!明明是个新人装什么牛逼!”流氓叫嚣,或许是紧张的缘故,他的声音尖利到变形,说话逐渐艰难起来,“……**,你还不放开老子……”

谢泽宇听见他这么说,心一下子凉得彻底,伍子楠为了防他冲动,可还死死攥着他的手腕呢!

他咽了咽口水,往后又退一步,小心翼翼地说:“……我……我早就松开你了。”

“我操!”

流氓猛地爆发出一声狂吼,谢泽宇在黑暗中看不清,但仅凭乱七八糟的动静,他能听出流氓在极力挣扎,客厅的温度降下来,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塞到了冰箱里,每一个毛孔都泛起冷意。

“……别找我……别找我……”流氓说话越来越艰难,只剩断断续续的气音,“……杀你的是游、游国豪……他在……警察局,你去找他……冤有头……债有主……”

他气若游丝,在窒息的边缘,那紧紧卡着他脖子的手骤然一松,室内恢复照明,流氓捂着嗓子跪在地上疯狂咳嗽,谢泽宇和伍子楠心惊胆战地看着一塌糊涂的客厅,桌子被踹翻了,方才收拾好的厨余垃圾倒了一地,菜汁横流。

就在此时,秋山推门出来,看见眼前这幅惨状,目光在三人脸上停顿片刻,他问:“你们吵架了?”

三个人神情堪称精彩纷呈,一时哑然,都没说出话,秋山摇摇头,牵着小姑娘从一塌糊涂的客厅走过,打开门前不放心地嘱咐:

“多大人了,打架也不能破坏别人家里的东西,等我回来,我把朵朵送回高老太太家去。”

他带着小姑娘出门了,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许久,流氓喘过来气,捂着满是掐痕的脖子心有余悸:“……他居然没事。”

伍子楠意味不明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起身去拿拖把。

“大家都是同伴,我刚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流氓望着谢泽宇,“……啊?”

谢泽宇没吭声,扭开了头。

流氓面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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