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风筝有风(1)

高考结束后,一中的教学进程恢复正常。

新一周,姜辞照例早起,在杂货铺对面的早餐摊子上买好四份早点,一边背英语单词一边等待来接她上学的好友。

到了约定时间,周慕迟和程焰白骑着单车准时出现在巷子口,却迟迟不见廖沁的身影。

姜辞伸长脖子向后张望,“廖沁人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程焰白表情古怪,与周慕迟对视一眼,暗暗叹了一声。

他接过早餐塞进书包,含糊其词道:“那什么,她大概又赖床了吧。你知道她的,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来……哎呀,没事,咱们几个先去学校吧。”

他递给周慕迟一个求助的眼神,周慕迟会意,拍拍后座让姜辞上车。姜辞却摇头,作势拿出手机要打电话,“不行,今天早上是□□刘值班,万一被抓到迟到就完了。我她打电话催催她。”

“别打!”程焰白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的手机,锁了屏,塞回她的口袋。“刚才我和周慕迟已经在她家楼下喊过了,没人回应。她大概今天有自己的打算吧,咱们就别管了。”

他这反应太过反常,换做平时他才是那个打七八个电话拼命催别人起床的人,今天却说先走吧,不用等了?

姜辞心生狐疑,盯着程焰白的脸看了一忽儿,又将目光转向周慕迟,希望他能告诉自己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周慕迟无奈摇头,递给她一个“别管了”的眼神,劝道:“行了,再不动身去学校,一会儿被□□刘逮去教导处的就是我们了。”

姜辞只好作罢,将书包取下挂在单车龙头,轻盈落坐在后座。

踩着点儿赶到学校,姜辞惊讶地发现他们以为还在赖床的廖沁其实早已来了教室。她将脸埋在书堆里,一贯绑着的马尾松散开,长发披散在肩上,遮住脸,看不清表情。

姜辞坐过去,“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吃过早餐了吗?我给你带了……”

廖沁没抬头,只是晃了晃,声音也轻,“不用了,我自己吃过了,谢谢。”

姜辞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周慕迟和程焰白。

周慕迟朝她摇了摇头,程焰白则盯着廖沁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后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一整个上午,廖沁除了去了趟洗手间,一直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

课间的时候,姜辞没话找话地跟她聊天,或是邀她去小卖铺买零食,廖沁也都拒绝了,口吻淡淡的,透着刻意的疏离。

晚上放学,廖沁和姜辞打了声招呼,说自己有事,就不和他们一起回家了。不等姜辞问她缘由,她已经飞快收拾好书包离开了教室。

姜辞注意到,廖沁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偷偷哭过了。她猜想症结大概出在程焰白身上,几次找机会想问个清楚。可程焰白也心事重重的,问他什么都避而不答,眼神躲闪。

姜辞又找了周慕迟,希望他能透露个一星半点儿。但周慕迟只说那天回家廖沁留了程焰白单独说话,事后程焰白的面色很不好看,具体说了些什么,他也不知道。

那天之后,上下学的路上只剩他们三个人。廖沁不仅没再和他们作伴同行,连平时课间的说笑打闹也不参与了,从前那个古灵精怪活泼天真的姑娘一夜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沉默寡言也不爱笑了。

姜辞不明白,若是单单和程焰白闹了不愉快,冷落他一个人怎么也够了,没道理连自己也疏远了。

她不清楚廖沁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可有一点她却看出来了,这是摆明了不想再和他们三个产生交集。

姜辞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在在人际关系方面表现得特别主动的人,在几次三番被廖沁拒绝过后,她渐渐也就断了碰冷钉子的念头。

当然,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期末考试在即,这一次的成绩会直接关系到下学期的分班情况,她必须得专心复习,暂时顾不上其他的事。

//

六月底,期末考试如期结束。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次考试姜辞的各科成绩十分可观,不仅总分挤进了年级前十,文科成绩也排到了第三名。

她自己对这个成绩还算满意,分数出来的当晚就给岑江南打去了电话。

可岑江南听了却是摇头,说一中这次考试是学校自主命题,题目偏简单,分数漂亮些拿到家长面前才好看些。姜辞这样的分数放眼全省,实在说不上多高,让她不要骄傲,继续努力,毕竟高中还剩两年。

姜辞听完,唯有沉默。

岑江南又问了她暑期放假的时间,琢磨了一会儿,说:“要不这样,暑假你来江市过吧。我给你找个家教,好好给你补习一下,免得你在家闲着没事,被你奶奶抓去做劳力。还有,你也好久没见你弟弟了,正好趁着假期多多陪陪他。”

姜辞没有反对。别的不说,岑江南毕竟是她亲生母亲,小半年没见,的确想回去看看。

挂了电话,她找到张凤仙说明情况。张凤仙忙着理货,当时什么也不说,晚饭后却偷偷给收拾行李的姜辞塞了几百块钱。

“到了那边自己想买点什么就买,别什么都问你妈要钱。她现在在家做阔太太,钱都是从你继父手上拿的。你不是他亲生的,他自然心里会有想法。你自己争口气,别让人家看轻了。”

姜辞鼻尖一酸,推拒着不肯接,说自己还有积蓄。但张凤仙硬是不肯把钱拿回去,胡乱地往她行李箱中一塞,不许她再拿出来。

人老了,心思也奇怪了。张凤仙一个人住了十几年,当初突然回来一个孙女让她好不习惯,现在一走就是两个月,她竟然有些舍不得了。

张凤仙撑着膝盖艰难起身,嘴上却不忘埋怨,“有她这样当妈的吗?女儿想送来就送来,想接走就接走,真当我老婆子上辈子欠她的不成。”

姜辞不吭声,默默将奶奶给的几百块钱塞进了钱包最里层。

放暑假的第二天,姜辞去买了前往江市的火车票,陪她一起去的还有周慕迟。

那时候网络还不发达,没有线上支付,也不能网络购票,出行得在火车站或是车票代售点排队买票。

由于是暑假,要去外地见父母的留守儿童不少,姜辞和周慕迟在代售点排了近半个小时的队,又加了10元手续费才买到一张第二天去江市的车票。

车票吃紧,卧铺已经不剩了,姜辞勉强抢到一张硬座,想着又要独自坐12个小时的火车,一身骨头仿佛就要就地散架。

周慕迟拿过她的车票看了看,“明天下午就走,这么着急吗?”

姜辞点点头,“没办法,我妈说那边家教老师已经找好了,就等着我过去上课了。对了,你和程焰白暑假有什么打算?”

周慕迟耸耸肩,“我竞赛班那边过几天就开始补课了,接下来两个月怕是也没得休。程焰白那家伙一到暑假就不见人,估计又是带上妹妹去外婆家了。”

“他外婆家远吗?”

“不远,就在临市。”

周慕迟今天没骑车,两人边聊边往家的方向走,沿着蜿蜒的望江拐进老巷子。

送她到杂货铺门口,周慕迟突然说:“你明天几点出发?我送你。”

姜辞想了想,“车票是下午四点的,我应该三点就动身,到时候打车去火车站。”

“行,明天我送你。”

姜辞不想麻烦别人,刚张口想拒绝,周慕迟又说:“没关系,竞赛班还没开始上课,不耽误。”

“那好吧。明天我们电话联系。拜拜。”姜辞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进了杂货铺。

待姜辞的身影消失在院内,周慕迟抿唇笑笑,看了眼腕上的表,快步走到巷子口,拦了辆空着的出租车,对司机说:“师傅,去火车票代售点。”

-

第二天下午,周慕迟准时出现在巷子口。他一身白T牛仔裤,肩上还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班,一如姜辞初见他时的样子。

姜辞恍惚了一瞬,拖着行李上前,问:“不是送我吗?你背着包干什么?”

周慕迟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笨重的箱子,微笑解释:“回去的路上要去书店买几本书,顺便就背出来了。”

姜辞点点头,深信不疑,垫着脚在路口张望,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路上没有遇到堵车,达到火车站的时间刚刚好。

取票、过安检,进入候车室时,离检票时间已经很近了,等待检票的旅客在闸机口排起长龙。

姜辞拖着行李箱站到了队伍的最末端,周慕迟去了趟超市,回来时手里多了一袋子零食,有填肚子的饼干和泡面,还有姜辞常常备在口袋里的话梅。

“你怎么每样东西都买了两份啊?真不用这么多,我包里有吃的,奶奶给我拿了不少。”

周慕迟仍是笑,“带着吧,说不定用得上。”

“好吧,谢谢你。”

姜辞点头收下,将东西一并放入自己的双肩包内。好在零食不算沉,除了有些占位子,也能打发自己在路上的无聊时光了。

几分钟后,检票开始,姜辞随着人流慢慢往前。到了验票口,周慕迟没有再跟着她向前,将行李箱交至她手里,细心嘱咐:“车票和身份证要放好,在车上要看好自己的包,不要睡得太死,小心扒手。还有,保持联系,有什么事或是觉得无聊可以给我发短信。”

姜辞将车票递给检票员验证,拖着行李进入闸机,转身,朝他挥了挥手,“拜拜,开学见!”

周慕迟站在原地,笑而不语。

望城不是始发站,火车停留的时间很短,只有十几分钟。

大人们带着孩子推推嚷嚷,有些手里还扛着大包大包的行礼。他们着急上车,顾不上排队也不听列车员劝阻,一股脑地往上冲,场景实在可怕。

姜辞没在暑假坐过火车,只觉得这架势堪比春运。

她被汹涌的人挤着向前,好不容易上了火车,找到属于自己的座位。

她停下了放置行李,奈何行李架太高,而箱子又太沉,别说放上去了,她连搬起来都颇为吃力。

后面等待入座的人开始骚动,不停地催促她快点让道。姜辞又窘又慌,多希望有人能出来搭把手,可身后几位带孩子的阿姨只是用非常不耐烦地眼神斜睨着她,并没有帮忙的打算。

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双白皙修长的大手覆上了她的手背,低沉的男音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来吧。”

姜辞像一只获救的小猫,偷偷松了一口气。她扬起脸想说谢谢,却看见一张非常熟悉的并且几分钟前才见过的脸。

“周慕迟?你怎么也上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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