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哲定定望着那车子驶去的方向，也只能安抚是自己看错了。提起手里的外卖，确认汤汁没有洒漏，才继续赶路，一路胡思乱想来到公寓楼下，门口保安带笑招呼道：“下午好，什么事这么开心啊！”明哲纳罕摇了一摇头，走进电梯，才从电梯镜里发现自己的笑微微的，明哲收起笑，暗自道：“这小东西一天就把我搅昏了！”
打开门，床上却不见了佑真，明哲一惊，闷头冲进洗浴间，里面云深雾罩仙境一般，佑真抱着身子惊叫了一声，“你吓死我了！你去哪儿了！”
哗哗的水声响了好一会，明哲才释出一口气道：“出去给你买晚餐……有热水了……”
佑真脸上红扑扑的，转过身，背对着明哲冲水：“嗯……”
透过玻璃上的水珠，明哲能看见佑真身上斑驳的痕迹。她简直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暴虐，好像身体里面囚困着一只野兽，终于扑到了它最爱的猎物，所以撕咬，玩弄，折磨……
方才的回忆又鲜活起来，它兴奋地窜动着，咻咻地嗅到了猎物，尝到了血腥就开始念念不忘。明哲急忙从浴室退出去了。
明哲坐在了沙发上，打开电视，试图用它分散注意力，广告过后，电视新闻正在播报一起群体示威事件，明哲这才发现昨天裸眼3D屏幕上的广告不是“拥抱自然”而是“拥抱自然，反对不公，打倒资本，还我自由”只不过后面几个字还未轮换显示。反对组织日趋规模，也不知政府会怎么处理这些事。现在的局面和明哲最初造福群众的理念已相去甚远，或者说，根本背道而驰。
叹息连明哲自己也几乎没有察觉，她皱着眉思量，出现这三人，基本已经可以断定，参与新人类转化的雇佣兵远不止三名。时间如此之短，想必意识训练完成不规范或者根本没做，之所以能成功，和军人的精神和体力质量脱不开干系，宁负根本没把他们当人。
只是——
在政府封锁了明日方舟的情况下，短时间内，这些新的SRNKA是从何得来的呢？
正在沉思，一双修长的胳膊突然从背后圈住了明哲的肩，女体温暖的馨香脉脉传来，明哲失神，不禁拉住了那只手，轻轻吻了吻。佑真从沙发背滑进她怀里，屋里开始供暖，她还穿着那件旧T恤。
“不冷么？”
佑真轻吮她的嘴唇，“我饿了……”
明哲别开头，去拆晚餐的包装，将饭食在茶几上摆好，“将就一顿……”
佑真并不动筷，窝在明哲颈脖叼她的头发玩，“你刚在想什么呢？”
佑真的呼吸奶香奶香的，撩拨得明哲脑里一片混沌，她把佑真从身上移到一旁，为她盖上毯子，把饭端起来，开始一勺勺喂她。
“想……昨晚上那几个人，他们做了意识转移，但是明日方舟已经封锁了，他们的SRNKA是哪里来的呢？”
“SRNKA？”
意识到佑真不理解，明哲换了一个说法，“就是新人类的躯体。”
“唔唔……”佑真咀嚼着饭，明哲说：“一具基配SRNKA至少200万美金，虽说宁负有钱，但这却不是用钱就能缩短工期的。就算勉强做出来，也达不到明日方舟的质量……”
“那就是明日方舟的呗！”佑真咀嚼着裹着菜的饭粒，歪着头下结论。
明哲一怔，突然被提醒了，虽然她一时还不明白为什么在政府的眼皮底下，宁负也能手眼通天地偷走那些SRNKA，但是除此以外，没有别的更合理的解释。那么——明哲忽然望住眼前人，短暂地呆了一呆，嚯地立起身子。他可以运走那些SRNKA，佑真的SRNKA岂不是早就——？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打得她措手不及，现在才意识到诚然已经晚了，但无论如何要去确定一下，那么即便丢了，也能找补些，不至于在佑真身体出现问题时束手无策。
望着转身就要出门的明哲，佑真跟在后面问：“你又去哪儿？别扔下我……”
一句呼唤又把明哲拉了回来，她捏了捏佑真的手，一面赶往房间拿衣服，一面交代道：“真真，我们要冒险去一趟明日方舟！”
再次返回明日方舟，两人险些被拦在门外，幸亏这晚来换班的是明哲往日的熟人，那人不知道详细，只是往日时常见她出入明日方舟，她虽不大说话，却为人和善，又兼斯斯文文一表人才，连叶瑾彤也对她毕恭毕敬，因此以取杂物为由特别准许二人通行。
佑真已来过这里许多次了，但通常只在陆缆之的办公室里逗留，在明哲的带领下参观明日方舟的实验室却还是第一次，许许多多前所未见的东西冲击着佑真的双眼与大脑。
佑真仰头站在大而空荡的白色大厅里迟迟不动，明哲道：“这是测试舱……”
佑真明亮的双眸闪烁出好奇的光彩，明哲只好向她演示，眼中的紫光暗闪而过，大厅的银芒褪去，露出一望无际的砂岩，目之所及，千里寸草不生；风沙掠过，一支绿破土而出，佑真“哇”的一声，水滴从叶片落下，汪洋渐成，一片大浪呼啸而来，佑真不禁向后退了一步，还未站稳，又骤然沉入深海，繁茂的藻类摇曳，佑真伸手一抓，却被蒸腾的水汽携上天空，她低头俯瞰，大地绿意滋长沙漠褪去……地面开裂造出深壑，喷薄累积又成高山，地势变换间，山脉盆地逐一呈现；泥土下的一只爬虫带来了九天之上的一群飞鸟，远处兽鸣声声；随着火种降落大地，世界淹没在一片橘色的火焰中，火焰逐渐变小，被一只大手握在其中，再打开时，那里农田房舍井然有序，高楼如笋人却无家可归，举目枪林弹雨飞机火炮，而原本的那一片原始的绿意却向四面扩散，逐渐变小、消失……
幻象褪去，银芒陡然消灭，360°环形遮阳板雾色渐褪，漫天的繁星在曲面玻璃的特殊结构下宛如触手可及。“这是锻炼思维连贯性和专注力的。”明哲说。
“就是……刚才的都是你的想象？”
“没错。”
“想什么就会出现什么？”
明哲带头向内走去，“最好想一些健康的东西，后台有监控。”
“什么是健康的东西……谁规定的！”佑真低声嘀咕。
明哲带着宠溺又嗔怪的眼神转过头，佑真说：“一个人的幻想空间，需要这么大吗？”
“不是，”瓷白的地板旋转升起一架座舱，明哲说：“只要坐在上面，每个人看到的景象都不一样。刚才只是方便我给你演示。”
佑真摸着那太空舱似的座椅，“这么神奇，好像……还能躺？”
“可以在里面休眠。”明哲顿了一顿，说。佑真怎么会知道，她曾想过在这里一直长眠下去。
“跟外面睡觉有什么不一样？”佑真孩子似的试躺进去。
“这里面的休眠不会间断，时长可以任意调节。还有保养SRNKA的作用。”
“不保养会怎样？会——老吗？”
“差不多，会因为损耗而缩短使用寿命。”
佑真“啊”了一声，从座舱跳下来，“这不便宜吧，定制SRNKA，这个包含在里面吗？”
明哲轻轻摇头，“这个单价已经过亿了。”
“所以，买了SRNKA，还要定期做保养……老化后，还得再买……这笔费用……一般人根本负担不起。”佑真的唏嘘喟叹使明哲沉默，佑真“唉”了一声，声音忽然低下去，“要不是你带我来，我都没见过，所了解的，还是以前在亚比该的资料里看到的。我爸爸……好像从来没相信过我。这么些时间了，也没来找过我……”
人生天地，任谁都会有亲情的需求，这是任何情感都无法替代的。明哲无可奈何，却在脑里极力搜寻让佑真开心的办法，倒正像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你等等！”她说着，一溜烟钻进了SRNKA的存放室。
半晌捧着一个红酒盒大小的黑色盒子出来，“幸亏还在！只剩这一个了！没得挑了。”明哲拍去了那盒子上厚厚的灰尘，放在座舱上。“这是以前我定制的。送给你了，你来拆！”
“是什么？神秘兮兮的？”佑真微笑。
明哲示意她打开，佑真打开盒子，特殊材质的透明培养皿里是一个人偶大小的人体，人体的皮肤是半透明的，清晰可见里面一整套的脏器。
“小白鼠培养皿。”明哲说。
“啊？”无论是对这个礼物还是对这个名字，佑真都感到不解。
“这是NHP的SRNKA定比缩小体。原本是用来做实验用的。别看她小，它是活的……你可以……养她。”佑真需要亲人，所以她给她一个，明哲初衷很简单，事到眼下又感到自己有点荒谬。
佑真都仍然还是个孩子，骤然交给她这样一个重托，明哲也不确定行不行得通。佑真眨眨眼，抿起嘴巴，露出坚毅的表情，“怎么养？”
明哲缓缓垂下眼眸，按动了培养皿侧旁的供氧键，淡淡地、娴熟地道：“跟她说话……根据机体的需求照顾她……像养一盆植物那样。她没有独立意识，前期不会有任何反应，如果照养得好，机体会不断学习自我更迭，无限趋近于……”明哲顿住口，笑道：“原本这种实验体的初衷是为了服务于脑神经受损，意识有障碍的人群。”
这就是她的由来，佑真忽然懂了。异样的情绪忽然把她和手中的“小白鼠”连接起来，她看着手中的SRNKA，“她是个……女生……”
“唔，是个女生。”明哲从盒子下方抽出两个简易工具包。打开来，分别将里面的一次性输液贴、消毒棉签、透气胶带、止血带、防菌手套等东西摆放好，撸起袖子，戴上手套，就要为自己操作。
“这是干嘛？”佑真瞠目问。
“输血。本来可以用血包的，现在没有了。原本机体内有特质血，启动后，旧的需要代谢掉。”
佑真伸出胳膊，“既然是给我的，我来吧……”
“一样的。咱们俩是一样的。”明哲说，“NHP的血液和一般人不同，一共有7类，因为你是我照养的，所以我和你，完全一样的。”
“我来。”佑真伸直胳膊固执坚持。
明哲知道拗不过她，只好点头帮她消毒，选定了采血部位，开始绑止血带，怕佑真忐忑，微笑着轻声道：“别紧张。”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给她起个名字吧！”佑真忽然说。
明哲支着额，把温暖佑真的期望寄托在这个小生物身上或许天真，可她仍然期待奏效，明哲说：“温懐。你姓陆，就叫陆温懐。”
鲜红的血液一点点进入那具小小的身体，在两人温柔的目光里，袖珍的心脏开始泵血工作，明哲不禁小心翼翼道：“陆温懐，你好……你是个有幸运和幸福的小姑娘……”佑真的气息喷吐在培养皿的外层，“你要保护它，不能让任何人破坏。”
陆温怀是NHP下的女主。本文只到上结束。本来是温怀，写简体字怕有些盲人叫她“温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白同学就是那个盲人。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