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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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非这话并非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上,他打心眼里认定嘉世可以赢下这一场。从赛前的分析准备上来看,神奇对于贾兴和崔柏枫的全新组合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突破口,这从先前几轮的比赛录像中可见一斑。神奇上一场大比分输给了蓝雨,主要就输在了这一点上,而这套阵容的缺陷也很难通过一周的时间来弥补,嘉世只要成功抓住这个点攻其弱处就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至于接下来这场比赛,嘉世也确实赢到了最后。从单人擂台赛,再到最后团队赛,嘉世一路碾压式地收割着分数,一边倒的状况出现得过早导致结局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以至于到最后收尾时的比赛场面确实不太好看。好在来现场观战的神奇观众大多也不是冲着比赛结果来的,他们更多是在H市附近工作学习、顺带着支持下家乡队伍,当然对本地的传统战队嘉世也没有过多排斥,比赛看到最后也就是图一乐呵,知道两队选手都在健健康康、兢兢业业地打比赛就挺好。因此,尽管现场的客场观众占比人数不算少,但终究也没有出现什么口角纷争,甚至不乏温馨场面,郭少、温文、崔柏枫的名字不时在观众席上响彻,对于两队交流转会的三位选手,观众们也都付出着双倍的爱和关注。

看台上一片祥和,看台下比赛结束后的两队同样也没有因为这过于悬殊的比分闹红脸。有郭少在中间撺弄连线,再尴尬的局面也能轻松一笔勾销。借着赛后握手的功夫两队人马闹成两团,郭少被神奇的围在中间捅捅咕咕,崔柏枫和温文也被嘉世的拉走嘘寒问暖,一边围成一圈界限分明。出去半年都想家,现场氛围配上一首《常回家看看》都不为过,还真如贾兴所说仿佛“快过年了”。

正如赛前约定好的那样,神奇这边强烈要求要反客为主,硬是说服了嘉世这边带队的几个管理层,组织好两支队伍一团和气地凑一起吃饭去了。

嘉世二队的这几个新人倒是挺兴奋。他们哪见过这阵仗,以前最多也就是跟兴欣打同城德比的时候晚上会意思意思呜呜泱泱一大堆人凑一块吃一顿,但那主要也是两队高层互通有无的场合,他们还是第一次见有别队选手上赶着往队里“送礼”的,更别提还要强硬地请他们吃饭——指神奇领队拉着嘉世领队在两队大巴底下拉拉扯扯互相打太极、最后以神奇领队一句“请孩子的请孩子的,别撕吧”结束。

临上大巴前,贾兴还不忘他之前跑过来叮嘱的事,又冲到嘉世大巴车旁重复了一遍要嘉世这边记得带上他们特意带来的特产,一边又动手动脚地试图拽着郭少上神奇的大巴。这郭少哪能干,他险些跟贾兴在大巴前扭作一团,最后还是邱非将他从神奇一堆凑过来起哄的队员中捞了出来,故作玩笑地为郭少解围:“嘉世的人上神奇的车像话吗。”

“就是就是!”郭少从邱非身后探出了个脑袋,连声附和。他哪敢上神奇的车?郭少都能想象得到,一旦踏入那个空间,神奇这几个绝对会把他按座位上揉搓得仿佛下地挖煤了一圈回来蓬头垢面的才能放过他,还得美其名曰“稀罕稀罕你”,到时候怕不是得闹腾得把大巴车掀翻。两相对比,他多犹豫一秒都是对邱非的不尊重,当机立断借着邱非的掩护几步溜上了嘉世的大巴,又幼稚地透过窗户对着底下的老队友们做起鬼脸。

外面黑咕隆咚的一片,只有大巴车灯照亮了前方这一小片区域。郭少还没来得及注意贾兴几个在底下骂他什么,却看清了邱非站在下面在冲他笑,说不清是无奈更多些还是被他的鬼脸逗笑更多些。

郭少尴尬地收回吐了一半的舌头,“嗖”地一下往下一滑,赶紧缩到窗户底下,动作快得宛如鼹鼠。他完全忘了也会被邱非看见这回事。就算看不见自己刚刚的模样,但他怎么可能想象不出来?安俩尖牙都能客串地狱小鬼的程度,哪能让邱非看见?他还是要面子的。

可他转念一想,突然又咂摸出了些不对劲——他何时在意过其他人的看法了?只有邱非。他只在意邱非会怎样看自己。

但郭少想不通为何会这样。他脑子里处理感情问题的零件仿佛上了锈,卡死在原地不转弯,就这么半躺着窝在座位上,直到邱非上车坐到他旁边。

看着一旁被羽绒服帽子盖过大半张脸、双手交叉放在胸口瘫成一块饼的郭少,邱非忍不住道:“怎么坐成这样?对腰不好。”

结果却吓得郭少一个激灵,一翻身脑袋险些磕在窗沿上:“我靠!你啥前儿上来的吓我一跳。”

“刚上来。”邱非拍了拍郭少悬空了一大截的后背,再次叮嘱,“坐直。”

郭少赶忙听话坐好,伸手一把将盖过眼睛的帽子拽了下去。他刚还在脑子了寻思关于邱非的那些有的没的,结果这会儿本人就冒了出来,就仿佛自己那点儿心思被人发现了一般。也不知是燥的还是在车里闷的,郭少从耳朵到脖颈红了一大片。

他哼哼唧唧了两句让邱非把刚才那段记忆从脑海中抹去。邱非口头上是答应了,但郭少越是强调,邱非就越是会忍不住去回想方才的情景。郭少跟神奇的队友混在一起时咋咋呼呼的,仿佛暴露了天性的多动小型犬,小型犬刚到嘉世时稍微收敛了些,但没两天也恢复了原本的性子,只有最近在面对邱非时才听话稳重了些。邱非享受着独一份的待遇,却又不是很想拥有这份独一无二的特权。他承认,站在队长队员的身份角度上来说,这样的郭少更适合这支队伍,管理起来不需要花费他太多的精力;但若是站在暗恋者的角度来讲,他又希望郭少能够在他面前展示最本真的自我,郭少现在这样的反应,就好像是在刻意与他拉开距离一样。

邱非却没想过,即便是面对陌生人时的郭少也不会顾忌他们的想法。两人坐在一块,生锈的脑回路也开始传染,都没察觉出这份“特殊”背后蕴藏的讯息。

比赛结束后的时间也不早了,神奇再想请嘉世吃什么大餐也没什么可选择的余地,最后到了地方一看竟是一家营业到深夜的杭帮菜馆,当真是将这一手反客为主做到了极致。邱非哭笑不得,向郭少坦白他们本地人平时也不太会专门来这种饭馆吃,也是苦了神奇队里大晚上找出来这么一家。郭少对吃啥倒没意见,还有功夫跟邱非调笑,说录《美食周游记》那会儿说好的你请我吃本地大餐,最后这一顿咋落神奇头上了。

邱非告饶:“那下次换我请神奇的大家吃东北菜。”

郭少乐不可支地顺势与邱非定下了明年去M市打客场的赛后安排,高低得把神奇这一顿请回来。

两人聊了一通,借着《美食周游记》的话头后知后觉想起今晚也是节目更新的日子,只是赛后神奇一连串的招待下来谁还有心思想这个,运营部李姐的微信在两人手机通知栏上闪了又闪,但等他们两个想起来这回事掏出手机时,早离之前与李姐定下的“及时发微博观后感”的时间晚了好几个点儿。

郭少总归是北方人的口味,H市的甜口小食还能当甜点吃,正餐一片似有若无的甜味他是真的接受无能。他晚饭意思意思吃了两口就没再动筷,再被迫点开画面做得色香俱全的《美食周游记》,简直像是在受酷刑一般。他和邱非着急编营业微博,都坐在角落里举着手机冥思苦想。运营部倒也不是没有给他们借鉴的文案,只是怎么看怎么不像他们自己能说出来的话。郭少还是希望能当一个社交网络活人,坚持要自己想内容;邱非则是有一部分自己的私心在,他可不愿自己同郭少第一次一起参与录制的综艺节目最后就以一句并非出自他手的文案收尾。

偌大的包厢,只有他们两人这边的角落显得格外寂静。期间,贾兴来找过郭少一次,立刻被郭少一句“去去去别打扰咱俩工作”给怼了回去,只是没过多久,他又转悠了过来,打着“别搁这闷头合计了出去透透气换换脑子”的旗号硬是将郭少拽出了包厢,没给郭少留下一丝一毫反抗的机会。

郭少几乎是被他扯到了包厢外走廊尽头的吸烟处,龇牙咧嘴地抱怨:“多大的人了,你抽个烟怎么跟小学女生上厕所似的还得结伴?”

贾兴没理他,摸了根烟出来站在一旁吞云吐雾。郭少倒是不抽,但看在过往室友一场的情面上还是忍了他的二手烟污染,揣着手靠在旁边的栏杆前站得歪歪斜斜:“装深沉?咋了,有心事啊?”

他出来得太快,没来得及拿外套,冷风顺着未关紧的窗缝打在后脖颈上,郭少冻得一个哆嗦接一个哆嗦。他看贾兴在这一个劲儿装沉默就来气,心想再数五个数这玩意儿再不开口他就直接回去算了,谁爱在这陪着挨冻谈心谁来。

好在贾兴也嫌冷,同步打着哆嗦最后深吸了一大口后把烟屁股往垃圾桶上狠狠一按,像是深思熟虑许久,朝郭少瞪着眼睛疾言厉色道:“你是不是真的不会回神奇了?”

语气仿佛是在指责不回家看孩子的爹。

“啥?”郭少傻了,“你这问的哪门子问题?”

他心想,自己刚因为这事跟邱非不大不小地冷了次战,怎么贾兴又来问这没谱的问题?他对神奇的感情天地可鉴,怎么还能被老队友问出这种话?

郭少是真的有些生气,他原以为贾兴约他——或者说,薅他出来是找他抱怨老生常谈的与崔柏枫配合不融洽、与温文相处不合之类的问题,却没想过话题拐了个弯又绕回了他交流转会期结束后的去向问题上。

他险些要把自己之前已经向邱非讲明会回神奇的事说出口了,话却停在了半路。

“你怎么会这么想?”郭少好气又好笑,决定先问个明白。贾兴再怎样也是从当年神奇走申请进联盟开始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队友,他怀疑自己对神奇的去留就好像嘉世其他人怀疑邱非对嘉世的坚守一样离谱。如果到最后发现又是因为什么没头没尾的自媒体炒作小道新闻,那郭少真的会忍不住回头去网上大发雷霆。

可贾兴却嘀嘀咕咕地说:“你自己没发现吗?你看邱非那眼神就跟找到归属感了似的……”

“……啊?”

“就跟他那才是你家似的!”贾兴换了个说法,眼睛又是一瞪。

语气更像在埋怨不着家的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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