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宗被扭送上了巡逻车，还挨了两棍子。

两个菲尼克斯人左右挨着他坐，讥讽道：“昨天中午刚下飞船晚上就出来男票，未免有些着急了吧。”“港口的达拉崩罢说他被同行者抛弃了，又被偷了，紧接着干了一下午清扫活又被套了工钱，真可怜。”

开车的和另一个菲尼克斯人纷纷点头，“真可怜。”

“但那不是你男票的理由！”

说着他用电击棍捅了捅防盗网后面的同族，“老实点！丢人现眼的渣滓！”“干什么！你想打我！这可是非法的！”

离宗……这个老成持重二十年都没行差踏错的反抗军指挥官，却在人生中第一次长途旅行中被当做男票客抓了起来。他想解释却又张不开嘴，年底了完成KPI的菲尼克斯人喜气洋洋，压着离宗和外卖男进了巡逻队，交给审查部。

“人类……哦，叫什么名字？”“离宗。”“你知道他是菲尼克斯人吧？”审讯员推了推眼镜，一脸看好戏的神情，“你知道我们除了肤色不同其它构造也不一样吧？”

离宗艰难地憋出一个“嗯——”

审讯员：“所以你是知道他是雌雄同体是吧。”

“……”

审讯员更兴奋了，“所以你知道他是——”

离宗难以忍受地大声道：“我只是住进了那个房间，仅此而已。”

“哦，你在喊冤吗，人类。让我找出你不是冤枉的证据，”审讯员调出了外卖男男的接单时间，清清楚楚的现世是在离宗住进去之后，“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离宗立刻明白他是被算计了，可是异国他乡，没有一个认识他的人，为什么要用这么滑稽的方式算计他？

审讯员瞥了他一眼，对他的沉默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根据我们的法律，人类不能与菲尼克斯人发生不正当关系，这是为了保护我们的种族纯洁。你被判定有罪，将被驱逐出境。”

审讯员满脸写着“我抓到了！”的兴奋，离宗也十分不理解。

可能真的是为了KPI一说不定，至于驱逐出境，他倒是无所谓，很快，他被另一个人压着到了临时牢房，离宗曾经在监狱工作过一段时间，他清楚这里的程序和规矩，沉默地接受安排，清洗、检查、囚服他被告知不正当关系罪的刑期是八个月。

他领到了囚服——89号。

离宗没问他为什么立刻会被送到监狱，效率未免高的过分，从狱警懒散的作风看他一定是被“特殊对待”了。

菲尼克斯也被称作“知识之国”，给外人的印象从来都是文明、健康、热衷分享，曾帮助过多个弱小的文明，在人类帝国被赛博人菲尼克斯人不遗余力地帮助了人类，在此之前离宗也对菲尼克斯人充满了好感，但他没想到以高度发达文明种族著称的菲尼克斯人的监狱。

菲尼克斯人第一性别是雌性同体，但在外形上又以第二性别区分为明显的男性特征和女性特征，而他们的监狱是不按第二性别区分的。

离宗的室友是个浑身刺青比他还高半个头的女菲尼克斯人，“看什么看小子,小心你的屁股。”

对面牢房有个艳丽的刺青女人对着他把栏杆从下舔到上。

“快来吃你们的猪食。”狱警推着小车坐升降梯下来，离宗被告知这里没有食堂，食物的分配完全掌握在狱警手里，狱警看重就有的吃，狱警厌恶某个囚犯，他就有的折磨可受。

从囚犯们目光看，那个泔水桶里装的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离宗有些想吃司康饼了，他幻嗅到了司康饼的香气。

狱卒威风地拿着大勺刮过每个牢房的门，褐色的汤汁滴下来，囚犯满脸嫌弃，“这都是什么东西，吃屎吧你！”

狱卒可能听力不太好，“吃屎？没想到你有这爱好。”

粗壮的狱警宛如恶魔般狞笑着扯开牢房的门，抓住想逃出去的犯人，把他的头按进了马桶里。

“是你想吃的，我可没逼你。”

很快推车推到了离宗的牢房外，狱卒没为难他，往狗盆里浇了一勺看不出原材料的糊糊，没提供任何餐具，上铺的女人跳下来，挑逗地瞄了眼离宗的屁股，手伸进食槽捞了一把糊糊仰头喝掉。

离宗脸色发青胃里也有些翻腾。

室友咂巴着嘴，“看你能挺几天。”

第一天离宗没吃任何东西，室友乐得能吃两份食物。狱卒很喜欢看犯人为了食物打架，其他人都押注离宗能挺几天。

“最多四五天，等他饿的没有力气，也没法从艾力克手里抢食物了。”

监狱里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类，他加不入任何帮派，菲尼克斯人知道他是犯什么罪停下来的都嫌弃得狠。

第二天离宗就看到了跟他一起进来的那个外卖男，他脸上的妆容更浓了，放风的时候坐在一个强壮的第二性别为男的菲尼克斯人大腿上。

狱卒在放风时间推着小车经过，“那小子还没吃？”“还没有。”有人回答，“可能准备绝食自杀。”

狱卒兴致勃勃地用勺子敲着泔水桶，“他死不了，这都几天了，快一个星期了吧？”

“是的。”

狱卒嗤笑一声，“想死？没那么容易，就算他死了，艾力克也不会让他死。”

第八天离宗忽然想通了，他记起来自己只是废土里爬出来的孤儿，被反抗军捡了回去，不至于流落荒野，他生吃过虫子，割过死人身上的肉。糊糊还是冷的，艾力克没把食槽刮干净，还剩下一点，他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但他捏着鼻子咽了下去。糊糊虽然难以下咽，但能迅速给身体补充能量。实际上这些糊糊含有十分丰富的营养和热量，足以支撑一天的高强度运动。

艾力克回来了，她剪了个新发型，

狱里没有公平可言，这里只看谁的拳头更硬。他迅速适应了监狱的生存法则。

艾力克回来看见食槽里空了（可拆卸的不锈钢深盆，大约有脸盆大小），这家伙还是坚持不住了，“你吃了我的宵夜。”

她把拳头捏得嘎吱嘎吱响。

“下贱的东西。”

离宗狞笑着接住她的拳头，顿时附近牢房的囚犯们的叫好声冲破监狱，他们兴奋地大喊：“给他点颜色看看！今天就拿下他的屁股！！”

噪音引来了慌乱的狱警，他们挥舞着棒子，抽在每个拦路的囚犯大腿上，“安静点！滚回你们的猪窝里去！”

“艾力克！你又在惹事！”

狭窄的牢房里没有藏人的地方，艾力克可是犀浦监狱的小霸王，没几个人敢动她，此刻她却头破血流地坐在食槽上喘粗气，下颚都被划破了一道三寸来长的口子。

“怎么回事……你干的？”狱警看向离宗，似乎不相信他能把艾力克伤成这样。

“你犯什么罪进来的？”狱警问。

有人替离宗回答了，是舔栏杆的女人，“他被扫黄的抓了！”

看来男票客位于监狱最底层，在哪里都不能免俗，陌生的狱警顿时放松了警惕，挥舞棒子，“你们两个关禁闭！”

离宗被粗暴地扭送进了一个小黑屋，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打扫过，床上还有黄色的不明痕迹，没有水、没有窗户，马桶也没有水。

糟糕至极的环境，他想这么长时间算计他的人也该出现了，可没有，好像一切只是场意外，他真的这么倒霉！

幸好他喝了一点糊糊，要不然真的坚持不到三天后。

比规定的时间晚了足足二十小时后，狱警才姗姗来迟，把他拖了出去，“住单人间的滋味怎么样？”“很糟糕。”

“还有力气说话，呵呵。”

他被送到囚犯区，被安排在了另一个牢房。

狱卒：“监狱长说既然你和艾力克相处的不好，就换一个室友，你会照顾他的对吗，波白？”

艳丽的女人是个模范住户，所有人都很喜欢她，她好心地搀扶起离宗，将他从狱卒的铁腕里解救出来，“我当然会好好照顾他，我可没有艾力克那么暴力。”

狱警点了点头，出去时锁了门。

离宗瘦得脱了形，摸上去全是骨头。

艾力克在对面，门锁着。

她看见自己看上的猎物被波白撬了，愤怒地砸门：“波白！”

波白笑嘻嘻地搂着离宗的肩膀往房间里去，“对不住了艾力克！我我欠你一次~”

“啪--啪--啪--”

灯光一排排熄灭，很快，最后一点光也要消失了。

离宗沉默地应对，他但实在太虚弱了，没挣扎两下就被拽到下铺上，他握紧了牙刷，正要抬高手臂，手腕被抓住了，同时，波白的身躯急速从柔软变得坚硬，他不可置信地摸了摸——“你是怎么回事？”

菲尼克斯人的第二性别能随意切换吗？

黑暗中，他的心跳加快，瞳孔扩张，试图进化出夜视能力，他能感觉到波白的呼吸、气味一下子全变了，虽然难以理解，但他的第六感告诉他，仅一瞬间，波白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无论多不可思议，离宗仍喊出他的名字：“沈呰？”

他怎么都想不到，沈呰会出现在这里。他感觉自己活在一场巨大而又异常的荒谬的假象里，从他在黄昏都市地下遇到人造人89号开始，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是你出卖了基地吗。”

离宗在黑暗中迫切地去看，想知道一个答案。

“很遗憾，不是我。”

不是为了瓦解反抗军、那为什么？

他声音嘶哑，“你为什么蓄意接近我，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沈呰忽然伸手钳住了离宗的下颚，机械眼让他能在黑暗中也能视物，离宗消瘦的脸映入眼帘，他描绘着他的轮廓，想到了被精神折磨的数年……也许是数十年，记不清了。

“真是讽刺，你倒是忘了干净，只有我记得。”

离宗挥开他的手，试图推开他，“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呰反手摁住他，抽出皮带将他的手捆在栏杆上，“为了防止你作出过激行为，需要暂时控制住你的行动……不过，你竟然这么虚弱了。”

离宗挣扎着试图崩开皮带，从前他或许能做得到，但现在——

见他已经冷静下来，沈呰才坐下讲述了一个故事，“该从那里讲起好呢。”

过去过于漫长复杂，光是听了十几分钟离宗几乎被绕晕了，他提取关键信息，“你是说我在你的模拟人生里？你是什么异种，而我是什么裁判所的追猎者？！”

此时恰好有一缕月光经过，将离宗不可置信的脸照的清楚。

他想说“你疯了，赛博人给你的脑子制造了幻觉！”

可心底有个声音催促他相信，他从未遇到类似的情况，有人告诉他他的生活、甚至他的世界都是模拟的一部分！为了证明异种是异种。

“我原本以为我是冤枉的，但现在浮现了一些证据，”沈呰摊开手，将证据展示给他看。

洁白如玉的手心先是探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尖。离宗刚想讽刺他搞什么鬼，小尖猛地挤了出来，一条比手臂还粗的猩红触手爬上了离宗的脖子，来自顶级掠食者的威压使离宗不能动弹一分。

沈呰收回了触手，再晚一分钟他就要窒息而死了。

“不能吃。”他低头对触手说。

狂暴的触手顷刻安静下来，它已经大得能撑满整座牢房，对面的艾力克还没入睡死死盯着对面，她吓得躲进床下瑟瑟发抖：“那是什么东西……”

触手的存在证明沈呰所言非虚，离宗喘着粗气，思维陷入混沌，半晌他才声音沙哑的开口，“既然我们是敌非友，你什么要告诉我真相？”他遽然抬头看向沈呰，“你还有事情瞒着我。”

“是的，我只说了不太重要的一部分，其它关键信息暂时无法对你说明。”

“为什么？”

“那会涉及到我们的关系。”

“我们的……关系？”离宗好像变成了复读机，等他意识到沈呰的深层含义时身体瞬间僵硬了，像有人对着他开了一枪，“你是说……”

沈呰点头，“是的，你和我是情人关系，你为了得到我的秘密做出了牺牲。”

他尴尬的简直要无地自容了，如果这不是个无路可退的牢房，他一准瞬移到沈呰视线之外。但现在，他避无可避，喉咙里发出几个意味不明的嗯啊，他把头转到一边又被沈呰扳了回来，两人幼稚地你来我往玩起了掰头游戏。

直到“咔嚓——”一声，脖子扭了。

“抱歉，需要我帮你正回来吗？”

“不必。”

前一秒的暧昧和尴尬消失不见，离宗恢复了清醒，他的戒备升至最高，他甚至都没问沈呰将他送进犀浦监狱有什么目的，“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我没有。”

离宗瞪他。

“别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毕竟如果我知道怎么出去，也不会被困在一个又一个的模拟当中，我以为你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看你是否能露出破绽。离开的契机不在海涅神堡，所以我才设法让你偏离航线，希望你不会生我的气。”

这绝不是能用生气描述的事情。

“我想你很容易能离开这里。”

“是的，监狱长是我的人。”

庞大的塞满整个牢房、捆住两人的触手缩回了沈呰体内，他轻轻碰了下锁头，瞬间化成灰烬，“跟我走。”

监狱长是个老人，靠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沈呰旁若无人地打开狱长办公室的大门。

“出去。”

老人睁开眼睛，对着沈呰点了点头，动作流畅与常人无异。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设计脱离机关，”

如果是他……离宗思索起来，“会把机关设在自己身上。”

设在自己身上……片刻后，沈呰大笑起来，“我怎么没想到，我们都只相信自己。”

“看来你已经有头绪了。”

“是的。”

“不久之前，我见过另一个你。”、

·

777号垃圾星，现已更名蝗族军团附属777星，驻扎着一支新成立的杂牌舰队，由一百多艘杂牌战舰组成，一眼望去所有战舰的护甲都花里胡哨，没有一个没修补过的痕迹。

“报告，大气层外发现不明飞船！”

微型飞船、民用、老旧型号……巴里只是看了一眼，“应该是哪个难民家乘坐的，地图没有更新，以为这里还是缓冲区，让他们离开。”

777号星球成为军团驻地不久，绝大多数人的星图都未来得及更新。

换做从前他们非得把飞船打下来，把难民搜刮一通，可现在他们已经步入正轨、有了自己的番号，不能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行事。

何况，老旧的飞船型号半个世纪前就停产了，即使打一打估计还不够炮火钱，这类难民像苍蝇一样烦人。

“对方说没燃料了，请求迫降！”

巴里獠牙都快露出来了，“不知死活！让他们过来，我倒是要看看谁胆子这么大。”

飞船摇摇晃晃，尾气像老头子咳不出来似的冒着断断续续的黑烟。

几个士兵围了上来，新港口十分简陋，几乎还是工地模样，看来短时间不打算继续建设，他们好整以暇地看着飞船降落，前头重重砸进土坑里，顿时尘土飞扬。

“咳咳！呛死我了。”“咳咳咳——”

飞船的门打开，出来两个人形生物，隔着尘土看不清晰，士兵从气味分析出一个是纯种人类，另一个，“他是什么东西？像是活的又没有生命波动？”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到尘土被沙漠风吹散，他们才看清楚离宗的脸，这下可不好了，因为这个人类长得和军团长一模一样！

很快，777号星的所有蝗族都知道了有个和军团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类迫降港口，第一批围观的已经冲过去了，长得相似本不奇怪，但两个不同种族、有生殖隔离的生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可太奇怪了。

第一批见到离宗的人表示：除了眼球，那个人类和军团长没有任何区别。哦、还有味道。

凭着脸，离宗享受了不少特权，士兵将他客气地请到一个豪华的大房间里，还送上来了人类的食物。

一些砂砾颜色的糊糊。离宗嫌恶地看向一边。

大胡子闻了闻离宗的味道，越发惊疑不定，除了脸以外连气息也有七成相似……难道人类和虫族还能跨物种繁殖不成？

想想都恶心。

他们更倾向于这是生命的一点奇迹。

巴里客气地询问他们从什么地方来要到哪去，当他听说赛博人竟然圈养了一整个星球的人类制造人造人谋利这个粗鲁的虫族竟然表示出了同情，“太耸人听闻了！没想到赛博人能干出这种事情！”

现在人类已经日薄西山，与赛博人的三次百年战争彻底改变了宇宙格局。

招待处外挤满了看热闹的虫族，大部分是蝗族，还有一些其它兵种，他们也都闻到了军团长的气味，没人觉得奇怪，毕竟从前就能时不时闻到军团长的气味，这是一种震慑，主脑的气味会覆盖每个成员身上。

离宗是最先感应到的，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他朝门口看去，外头加塞的虫族被粗鲁的掀开，无论多大的块头都阻拦不住他哪怕一秒钟。

暴虐、危险、蛮荒、像凶兽一般的动物，那是一个没有情感的动物，偏生长了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离宗立刻明白虫族为什么这么优待他们。

[主脑]进来后视线没在他身上多停留一刻，死死盯住沈呰。

沈呰来回在两人间看，不算太有趣，但值得一看，“是不是和你很像？”

[主脑]冲到沈呰身边，想抱他又不敢，沈呰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你看，他比你乖巧多了，他很喜欢我。”

一个顶着他的脸的虫子露出狗一般的表情，离宗恶心得想吐，他瞪了沈呰一眼、

沈呰当做某种撒娇，于是他又摸了摸主脑的头，对方享受极了。

离宗忽然想到虫族的某些种族特性，脸色更黑了，他几乎坐立难安，“你说机关在他身上，怎么做？剖开吗？你能从这里全身而退吗？”

“看来你不清楚我的能耐……”沈呰轻笑，“不过，倒也不必用粗暴的手段。”

沈呰清瘦的手一下一下从头顶抚摸到后颈腺体的位置，眼睛却盯着离宗看，好像抚摸的是他一样，让他浑身不自在起来，他咆哮起来，“为什么我会有感觉！”

“……这恰好证明你们存在某些联系。”他忽然使劲按了下腺体的位置，然后就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倒在他身上。

离宗脸色铁青，“够了，别弄了。”

沈呰充耳不闻，等他玩够了，拉住两人的手想握在一起，发现像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横亘其中，沈呰顿时来了兴致，他问离宗：“你感觉到了吗？”离宗涨红着脸，以为他在开黄腔，“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嗯？”

沈呰微笑：“有感觉了？”

离宗盯着三人的手，“确实有什么东西在。”

两人的手贴在一起，却没有任何感觉，就像他触碰的是一片空气。

主脑并非一无所觉，他和离宗尝试了数次触碰对方，但都没有成功，好像他们同处一个空间又隔着维度。

他将所有人赶走了，虫族们恋恋不舍，他们对将主脑独自留下感到不安。

“你会说话了吗？”沈呰问。主脑立刻道：“是的，我会说话，您想说什么？”他立刻把离宗抛到脑后去了。

“你能碰到他吗？”

“我办不到。”

“你可以的。”沈呰声音蛊惑极了，他抱住主脑，“你是他的一部分，你们原本就是一体的。”

离宗惊愕不已，沈呰抵在主脑肩头说：“他是你的一部分，你们都是他的一部分，”

离宗眉心拧成裂谷，“你说我也是——”他很难相信自己竟连主体都不是，“你一直瞒着我！你不想让我知道！你就这么在意本体？！不，我不相信。”他混乱极了，站起来飞快地走来走去，当他晃了第几十次后，沈呰不得不伸出触手将他缠起来，此刻，他褪去脉脉温情，“听话，我需要你们合在一起，该怎么做呢？互相吞噬……”

吞噬末日菌潮和人之脓都躁动不安起来，它们行啊！都很擅长。

压下两个跃跃欲试的灾厄，沈呰同时放出了人之脓和末日菌潮，他尝试将两人融合在一起，在末日菌潮和人之脓的全力施为下，两人中间的空间扭曲，形成了数个黑洞，沈呰盯着那些只有米粒大小的黑洞，最先撑不住的是末日菌潮，它只是一个切块，哪怕同化了无数菲尼克斯人也不足以扛住维度挤压。

末日菌潮消失了。

离宗掉了下来，但他的一部分和主脑黏在了一起，接着沈呰将人之脓分成两部分，继续融合。离宗的身体碎掉了，他的每个碎片被无数浑浊的晶体连接，主脑也是相同的状态，他们都是数据。

剥落生物拟态的两团数据。

尽管如此，离宗并没有死亡，他仍存有意识。能看着自己的身体变成数据模块想必不是轻松的事，沈呰分神哄了哄他，“放心，很快就结束了。”

嘴唇、声带、牙齿、喉咙都碎掉了，自然无法说话，他的每个部分都在数据化。他失焦的眼球看着拥抱自己的男人，表情是如此悲悯，宛如救世主。

人的形状消失了。

他们变成了两个光团，末日菌潮在尖叫，空间斥力也在摧毁它的身体。

一道刺眼的强光闪烁，再次睁开眼，沈呰又见到了血瀑如川，倒挂眼前。他看向破碎的冰壁，那个年幼的自己已经消失不见。

世界寂静无声，沈呰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整理记忆，他并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他伸出手，末日菌潮瞬间膨胀数万倍，整个地下冰川地宫发出不堪重负的呜咽，轰的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完]

第三卷会回到第一卷卷尾，他们从表层世界回到了深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