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我们其实都是普通人。”

你一本正经道。

“咒术师也是普通人，你们只不过是喻于普遍性中的特殊性。所以，请大家不要把自己跟普通人割裂开哦。”

你与学生们躺在樱花树下，看着山脚下如织的游人，熙熙攘攘，生气勃勃。

当然，咒术师凭借优越的视力，你凭借高倍望远镜。

夏油杰与五条悟在进行一场有关于咒术师与普通人关系的争论，家入硝子叼着棒棒糖靠在你身上读一本少女杂志。

阳光很好，微风不燥。

“我很认同老师的观点哎～所以我们应该运用咒力去保护大家，这是我等身为咒术师的责任！”是夏油杰。

“嘛——嘛，山下的人也要努力啊，光躲在咒术师的背后算什么本事！要能并肩作战才好…”是五条悟。

“悟——对他们多点宽容啦，毕竟没有咒力，想要战斗也不容易吧…”

“但既然大家都一样…”

蝉鸣渐响，掩过了争执声。

你昏昏欲睡，还在脑袋里构思着下一步的思想教学大纲，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塌在硝子的怀中。你听到硝子跟男生们说了些什么，于是两人都不再出声，你欣慰极了，痛快睡了过去。

如果不是醒来看到身下压了数支没盖帽的水笔脏污了衣服，你也许会减免学生们这一周的抄写作业。

76、

可惜没有如果。

你手拿教鞭，头上垂下几条黑线，面无表情地盯着空气。

你的身上，是被各种颜色染得看不出底色的连衣裙。

三人乖乖跪坐成一排，七嘴八舌辩解着。

77、

“我检举！是悟的提议！想趁老师睡着了往您脸上画乌龟！”

好恶劣，那罚他抄课文吧。

“我们以为老师睡着了就不会开着能力了呢…”

啊，确实需要主动开启“次元壁”才能让身体虚化，没毛病。

“结果没想到……然后没控制好力道，水笔就掉进老师的身体…哦不对，是穿过老师的身体掉到了衣服上。”

什么？！你隐隐有些诧异。难不成主动技能边被动了？不对劲，难道你的金手指也能升级？

“还有杰！他最过分！嘴上说着要做对照试验，把水笔都拿出来往老师身体里堆！”

你对自己身上的变化一无所知，但又有些在意——感觉上这并不像什么好事。

学生们察觉到你表情的异样，一时间不再做声，只是都瞪大了眼睛，可怜巴巴看着你——

“老师——拜托嘛，不罚抄课文好不好QWQ”

“好啊，那就抄高专学生准则吧，抄三遍，晚饭前送到我办公室。”

你无视身后的哀嚎一片，自然也没注意到走出教室后学生们的窃窃私语。

“不过老师雾化的样子…真的对身体没影响吗…会不会有一天，真的像林中的晨雾一般，消散在阳光中呢…”

78、

现在想想，十年前你的消失并非无预兆。

至少在那一日就初现端倪了。

79、

在另一个时空中，你曾经拿到过名为“教师资格证”的文件用以证明自己有资质以教书育人为职业。但如今，你开始怀疑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是否是一个好老师。

特别是跟着自己唯一的女学生走进一家夜店，看她画着浓妆，衣着暴露，叼着香烟还要喝高度酒的时候。

80、

清醒点！即便硝子喝酒抽烟逛夜店，她依旧是个好孩子！她成年了！不要指手画脚！快走快走快走——

是理智在咆哮。

她身边一个陪同人都没有！还有一圈不怀好意的男女在对她虎视眈眈！至少等等她！等她安全结了帐出了门回到住处再走！

是情感在尖叫。

81、

情感战胜了理智。

82、

于是你在角落里，看她一口口啜饮完玛格丽特，看一根根香烟蒂被丢进烟灰缸。

台上的歌舞轮换了好几遍，来往的男女也换了几波，终于，凌晨了。

硝子结账了。

她走出门，开始时并未在意身后的尾巴。

83、

半小时后。

“跟了我这么久…不出来吗？”

原来早就被发现了啊。

84、

可是你背靠墙根，动都不敢动，黑暗与你融为一体。

该说些什么？她会像五条悟那样怨恨，还是像夏油杰那样嘲笑？

不管哪一种，你都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

85、

过了一会，硝子走了。

你听到她高跟鞋踩在山石上的声音——看来是准备直接去高专上班，也听到了随风飘过来的嗤笑。

“胆小鬼。”

86、

好吧，你索性承认好了。至少这能让心脏不再产生沉甸甸的坠痛感。

97、

你有些迷茫地看着天空，远处的霓虹灯不足以点亮这郊外泼墨一样的天幕。

你也许是在拯救世界吧？你大概可以拯救世界吧？

即便五条悟认为你是疯子，夏油杰以为你是懦夫，硝子…硝子估计还不知道跟踪者就是曾经的风纪老师呢。

98、

有点衰哎朋友。

99、

不过没关系，这章就要结束了，明天又是新的一章了。

100、

才怪。

你看到额头有一条缝合线的人带着瓦罐头的咒灵堵在了道路尽头。

“哟！”

缝合线——大概是加茂家某个倒霉蛋的身体，率先打招呼，“听说你在到处搜集一种奇妙的咒物？我能感觉到你身上它的存在……哦不，是它们。”

“了不起，看来你的实力值得肯定。但是嘛——”

瓦罐头露出黑黝黝的牙齿，嘿嘿笑起来，富士山一样的头上开始冒火星了。

“也许，你愿意把那些手指送给我们？”

101、

“你知道吗，我现在的心情真的，十分十分不美妙。所以——”

你叹口气，手指揪住锁骨上的皮肤。

“虽然还有点勉强，不过你们——还是进来吧。”

你打开了贯穿胸腹的最大的一扇“门”。

102、

但只把咒灵吸收了，羂索自己砍断了脖子，逃脱了。

因为你犯了一个大错。

103、

对方拥有的宿傩手指的数量显然超出你的想象，毫无心理准备时，它们全被吸纳进虚空，竟在你的体内发生了共鸣，于是来不及被分开保存在虚空不同角落的手指们集合在了一起。

超出十根的宿傩手指聚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你现在知道了，在还没看过最新一集动画时。

104、

诅咒之王复苏了，在你的体内。

105、

祂在虚空里，肆意砍杀着能捉住的所有的咒灵，吸收它们的咒力，而后开始暴烈撕扯着虚空与外界的屏障，哦，也就是你的身体。

106、

头一次，你感受到了身体从内部开始崩溃的感觉。

107、

这段时间搜集的咒灵仿佛骤然恢复了方向感，开始横冲直撞向通往外界的门扉。

一部分被宿傩一掌拍散，作为祂的养分，一部分挤向出口，将那些缝隙扩大再扩大，然后重获得自由。

幸好痛觉不敏感。你暗自庆幸，然后短时间丧失了意识。

你像摊烂肉倒在地上，默然看着宿傩从你的胸口探出了小半个身子，张牙舞爪发出阵阵狂笑；听到大量体型小的二三四级咒灵像山洞中被惊醒的蝙蝠，呼啦啦从你千疮百孔的身体中涌向天空。

天好黑。

108、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大概是天突然亮了，不，是银河忽而闪耀，然后流泻下来。咒灵们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僵直在原地，随后在一道可以称得上绚丽二字的光芒中灰飞烟灭。

有梵音在耳边吟唱——无量空处。

甚至于合并了十余根手指的宿傩，也不得不退缩回一点身体来暂避锋芒。

109、

感谢不知从哪里来的银河和光芒。

你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宿傩按回体内。

110、

诅咒之王的实力果然非同小可，哪怕还不是完整版。

但到底对次元壁无可奈何。

当然，刚刚的越狱只是意外，请忘掉它。

111、

保险起见，同时是身为虚空屏障与门扉的自觉，你决定多加固一下自己。

才不是累得要死想睡觉呢。

112、

系统升级完毕，大概用时三十分五十秒。

你觉得自己又行了。

113、

开始恢复五感了。

114、

“所以…我又触碰不到你了，像当年一样，你又准备不告而别了对吗？”轻轻的呢喃，压抑着哽咽。

这谁？反正不是五条悟。

你肯定，五条悟绝不可能这么ooc。

那再睡一会儿好了，就睡一会儿。

115、

视力恢复了，你眨眨眼。

夭寿啊！好像确实是五条悟。

116、

“住口啊啊啊啊——虽然已经很ooc了但绝不能进一步ooc！同人女吃粮也是要有底线的！”

你在心里面大叫，终于恢复了全部五感。

117、

豁，这昏暗的烛光，这满墙的符纸，这脚上的铁链子，这靠在椅子上不知道是在小憩还是在盯着你看的黑眼罩帅哥。

说实话，真的很有氛围感，非常出片。

118、

“五条…同学？”

你尝试着小声唤了一句。

119、

很好，没反应。

你松了口气，准备悄悄溜走。

120、

身上的裂缝都看不出来了，衣服该破损的地方还是破损着，并没有被更换过的痕迹。

再看一眼虚空，代表宿傩的那滩暗红色比较沉寂，像是在憋着什么大招，暂时无碍。

现在——只要将身体雾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离开这个低气压的房间了。

121、

万事俱备，开溜。

122、

“老师，我…我杀了杰。”坐在椅子上的人动了动嘴，声音充满了迷惘与困惑。

123、

你不作声，直到被咒力揪住后领拽了回去。

不得已回过头。

白发术士一动不动。

他身为五条家的现任家主，咒术界最强，明明富有四海，此刻却给人一种一无所有的感觉。

124、

“我想了很久很久，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你们口中所谓的大义，真的重要到明知无法实现，却依旧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吗？”

“杰这样，老师也这样。”

咒术师仰起头，仿佛空落落的天花板骤然间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

“你们在两条不同的路上越跑越远，而我在后面，追向哪一方都会离另一方越来越远。”

“所以老师和杰，都在逼我做选择呢。”

“可我是最强啊！为什么，为什么没能把你俩都拉回来呢？我应该这样做的…我本可以这样做！”

他突然闪现过来，一副要将你重新捉住的模样，或者只是想要一个拥抱——然后抓了空。

你的身影此刻缥缥缈缈，如雾似幻，你不发一言。

“老师！老师——”

他的声音突然凄厉起来。

“就这样的，又是这样的——又一次！抛下我！”颤抖的，不甘的，痛恨的，祈求的声音。

你必须得说点什么了，但你什么也说不出口。

就当这是个游戏。这样就可以不必为此痛苦。

你目光下沉，开始寻找两人间的选项键。

显然没有。

因为这并非游戏。

125、

你最终还是离开了，将咒术师留在了昏暗的裹满符纸的屋子中。

他没有拦你，大概是知道自己拦不住。

126、

这样就很好。

你对自己说。

像打一场游戏，卡关了就退出战斗，没什么大不了的。

胸口的疼痛感，大概只是宿傩作乱留下的后遗症罢了。

127、

等等，你修复五感真的只用了几小时吗？

穿着夏装走在初冬的街头，你第一次对自己的时间观念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128、

当今社会，鲜少有人会去关注一个冬天穿夏装的怪人——在这个世界里，正常人反而是稀缺物种。

但仍有正常人，恪守规矩地生活着，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勤勤恳恳后也期盼着假期能去马来西亚度假。

冬天好啊，也许是人类活动的减少，咒灵也不再像夏天一般活跃了。

这意味着加班时间的减少，应该对此心怀感激才对。

又一次因为加班错过饭点的七海建人提着新买到的三明治走在大街上，顶着寒风尽力说服着自己。

毕竟，这个冬天与往常相比，如此风平浪静。

129、

此时的涩谷，日光倾城，长夜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