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余惊皆去虔诚徒拜

谢伏雁清醒不久,南雪息得知此消息,特来请罪。

“让贵客在我南梦境内遭遇危险,还牵连了小妹,小女难辞其咎。”

南雪息告诉他,那个杀阵,名叫得天石阵,早就废弃了,南梦地盘上阵法数量庞大,时间一久,除了还在运作的大中小阵法,有时他们自己也不记得何处有何阵,而且得天石阵年龄比南乾锦年龄还大,是早年的南梦弟子用作杀大妖的古老阵法,其消耗灵力大,用法繁琐笨重,大妖不来人界捣乱了,因而被逐渐淘汰,就剩个阵眼埋在不知哪片土里。

谢伏雁知道书里有这么个得天石阵,在晏皇把南梦石林烧得一渣不剩后,得天石阵被触发,在最终大战的关键时刻,废了BOSS一条胳膊,给了男主可趁之机。

南雪息信誓旦旦道:“我们已将石阵彻底毁去,诸位所有损失,皆由南梦负责。”

大战的关键武器之一无了,应当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不过,小女有一点要请教真君。”南花榭道:“除非有人开阵,或是妖物入阵,杀阵才会被开启,那得天石阵开启手法繁杂,南梦中已无人能用,那么只有妖物入侵一种可能,这一点实在蹊跷,灵轩真君可有发现什么?”

妖物入侵,确实有个六不像,但除了六不像,还有一个,谢伏雁看了眼晏云疏,他站在窗边,晨风拂面,脸上仍有未干的泪痕。

谢伏雁道:“有。”

于是乎他言无有漏,将破除幻阵后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讲述出来,包括噩梦长相六不像,石窟中奇怪的护阵和连环石碑。

“兹事体大,小女会上报掌门,还请真君暂且对外保密,待捉到妖物,一定给真君一个交代。”

交代一切完毕,谢伏雁迫不及待回苍桐山,而马车上,整整多出一倍的报酬,还有世间难得但小说常见的什么愈花草药,是谢伏雁等人的受伤补贴和精神损失费。

还是南梦派好,给万泽门擦屁股,没感谢就算了,还挨了顿骂。

谢伏雁以为他在归溯书里只待了一两个时辰,直至到了屋外才知,这已经是第二天了,而且晏云疏这一晚,几乎是寸步不离守在床边。

“我们赶到的时候,南小姑娘趴在你身上哭,那小子抱着你,往你嘴里塞丹药,没看错的话,是板竹给的不死药,幸亏他随身带着,否则,不知还得听多少天哭丧。”

“……哭丧。”谢伏雁看了眼车帘外晃悠悠的身影,传音给娄不修:“你这也太夸张了,他们都是坚强的孩子。”

谢伏雁是伤患,几个孩子伤的伤,累的累,南雪息于百忙中派弟子领着苍桐一行人出了石林,娄不修嫌人多吵闹,一人坐在马车前室。

“呵,坚强,那车里鬼哭狼嚎的是什么动静?”

……也没什么,不过是卢随一把鼻涕一把泪痛斥己身,自批他这个做大师兄的没派上用场,南花榭一把鼻涕一把泪拽着晏云疏完好无损的手腕,往上面套各色各式的镯子,这些镯子是离开南梦时,南雪息捎带给自家妹妹的,而晏云疏一脸惊恐,看着胳膊逐渐被赤橙黄绿青蓝紫淹没,变成手镯妖怪,他连连推辞,想顺势抽出手,没抽出来。

南花榭嘤嘤道:“小师弟,这个好看,跟你一样好看,快戴着。你知道镯子戴左手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镯子在左手上。”

“不……不用师姐,真的不用……”眼见拒绝无用,晏云疏看向谢伏雁,两只眼睛写着“师尊救我!”

场面十分荒诞,谢伏雁想笑,好在忍住了,他轻咳一声道:“为师要休息了。”

车内蓦地噤声。

半晌,阖眼间,听到一声叹息。

南花榭低声道:“小师弟,我很羡慕你的,只有你能被师尊看见,无论过去的师尊,还是现在的师尊,要是我能像小师弟一样,就好了。”

晏云疏愣了愣,低下头道:“会的。”

会什么,他没说,而南花榭趁此喜滋滋往晏云疏手上又套了个首饰。

听到这,谢伏雁安心了,学着微生悯的口气,传音到前室的娄不修:“弟子们精力旺盛,是好事啊。”

淮予景在灵轩宫等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发现大变天。

谢伏雁一行人不仅带着金玉,还带着一身伤回来,尤其是他心心念念的南师姐,过了一天时间,竟然憔悴成那样,他当即“嗷”一声,在晏云疏面前昂首挺胸,想讨个说法。

谁知,南花榭一镯子扇在他脸上,正义凛然道:“不准欺负小师弟了!以后都不行!”

淮予景捂着脸上的红圈圈,趴在地上,满脑子问号。

至此,灵轩两大主力军,皆被招安。

南梦派一趟下来,历经了一番不明不白的坎坷,丹田空了经脉有损,导致谢伏雁在恢复期间,灵流时不时会抽搐,宛如抽筋一般,连维持一头黑发都很难。

灵轩真君重伤归来一事轰动整座苍桐山,首当其冲来锦书殿拜访的是祁红和肖述,他们近来一起下山历练和出任务的情况频繁,探视谢伏雁也是一道。

祁红见谢伏雁第一眼就瞪圆了眼:“师叔,你这是去做什么了,脸伤得也太重了!”

我也不知道啊,大概就是临时兼职快递员,为了救小仓鼠掉到买家家里的大坑,爬出来时差点被重型武器挤成肉泥。

谢伏雁答应保密,自然不会如实说,随口道:“和妖物打了一架,不算什么。”

肖肖述端正坐姿,没来得及发言,热情小太阳便一连串道:“什么妖物,竟把师叔伤成这样,会不会是先前灵力尚未恢复?弟子听说晏师弟和南师妹他们也负了伤,身子可还好,哪里有需要帮忙的,师叔尽管说,弟子定竭尽全力。”

谢伏雁心中一片欣慰,道:“那妖自有南梦的人来收拾,不必我们费心,你若有空,也可去探望他们,他们现在应当在闻钟堂处,我这伤看着可怖,除视线不清外,其实不打紧。”

“那可不行,再小的伤,处理不当,万一留下隐患该如何?”祁红叉腰,又道:“对了,弟子已经委派信鸢,送信给师尊,他应该很快会回来。”

“还有便是——”祁红转向肖述:“师弟,我不好说,若微生师叔回来,你记得同他说一声,最好取些效果好的丹药来,谢师叔的伤绝不能耽误。”

“明白,师姐。”肖述板正道:“此外,另有正事要报。”

“噢对对,正事。”祁红终于舍得坐下,刚挨了椅子便迫不及待道:“前些日子我们拾出了灰家人遗骸,因为实在不堪入目,用火符烧成灰,寻了处坟地立碑掩埋了,二余管家的遗骸,微生师叔带着,前去寻他家了,微生师叔说,让他和家人同葬,也是我们最后能做的事了。”

“谢师叔参与了此事,因而处理后续,师叔也该知道。”

祁红道:“另外一件事,灰府下人在苍桐城待不下去了,一部分自己收拾行囊走的,一部分跟着微生师叔走的,途径的城中可以容纳他们,还有一人,他说曾与师叔搭过话,觉得师叔,呃……威猛霸气,想要侍奉师叔,我们便让他留在五方部,负责灵轩宫的灵兽喂养和扫洒,您觉得如何?”

搭过话,那必然是在花园中,带着谢伏雁到莲花缸前,之后远去高呼“仙师好帅,腿好软”那位兄台,不知他如何向祁红描述谢伏雁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词。

多个后勤,谢伏雁无所谓,便道:“可。”

接着,他从书案上取了个木盒,交给祁红:“一会儿去了闻钟堂,劳烦将这丹药送给晏云疏,千万不要说是我送的。”

像是找补一般,他又道:“有助修为的丹药罢了,并非名贵之物。”

现在的剧情被他搅得乱七八糟,未来剧情随时有崩坏的可能,趁着祁红拜访灵轩宫这个机会,正好加深一下祁红和晏云疏的交集,没准能撮合两人,加深晏云疏与苍桐山的羁绊,另一方面,他其实也存着看八卦的心思。

反派早期的感情线,这谁能拒绝,番外里他最爱看的就是晏云疏的感情线,没办法,番外剧情又烂又水,反倒是一星沫点的爱情描写,开朗大师姐和孤僻小半妖,执着、反差、身份对立、相爱相杀,让谢伏雁印象之深,同时让晏云疏本就超高的人气更跃上一层楼。

祁红应了下来,对谢伏雁笑道:“师叔如此上心,倒叫弟子好奇,这位晏师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奇就对了朋友,尽管好奇去吧!

送别两人后,不久微生悯携带大批丹药,硬生生挤满了锦书殿的书案和柜子,再就是易相如,掌门表达了深厚慰问和关心,要是别老叫他灵赋就好了,听着人一惊一乍的。

晏云疏那边,虽然南花榭知道要保密,但灵轩弟子们还是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个艰险、可怖却温情的冒险故事,晏云疏的存在感在她的故事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再者前段时间,掌门亲传弟子祁红亲自到闻钟学堂,给晏云疏赠了丹药,附近几个灵轩弟子亲眼所见,如今在场听者,诧异有之,艳羡有之,怀疑亦有之。

怀疑者不屑言道:“就他?不过一个半妖,师姐怕不是被他迷惑了。”

南花榭抄起镯子砸过去,用力之大,砸得听故事的弟子们皆心头一颤。

“你知道什么,不准欺负小师弟!”

晏云疏不在场,南花榭一改昨日,为晏云疏打抱不平。

吵吵囔囔通过鸿鹄镜充斥整个锦书殿,他们一如既往吵闹,却和以往吵闹都不同了。

谢伏雁舒畅得很,边品五方部送来的点心,边靠于椅上,看电影似的看小孩闹腾。

忽然,鸿鹄镜画面一转,转到了锦书殿门外,晏云疏端着杯茶盏,敲响了大门。

点心太腻,来杯茶正好,他想都不想,召晏云疏进来。

晏云疏在他身前站定,字正圆腔道:“弟子前来打扰,是为请罪。”

请什么罪?

懵逼时,晏云疏先一步将茶盏放于书案,然后稳稳当当跪在谢伏雁面前。

谢伏雁:“?”

“你……”

晏云疏语气坚定道:“弟子晏云疏,心性不定,优柔寡断,非良士也,能为灵轩弟子,乃弟子所幸,弟子虔心满德,甘愿为师尊,倾弟子之所有。”

语毕,他虔诚而专注地磕了三个响头,举起茶杯,气沉丹田道:“师尊,请喝茶。”

谢伏雁未动,他被震慑到了,猛然间,他后知后觉。

晏云疏是真不在意往事不堪,只道自己不好,关于谢伏雁不好,只字未提。

谢伏雁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情绪中,而晏云疏见他一时无反应,捧杯的手在轻轻颤动,他在谢伏雁床前恸哭乃情起所至,平日惯于收敛,因而一鼓作气后,惴惴不安,无端情绪似潮水一**涌来。

谢伏雁注意到这一点,他捏起茶盏,一饮而尽,茶是温的,带着些许花香,沁入鼻息,舒爽无比。

“茶是自己泡的?”谢伏雁问道,抬手示意他起身。

晏云疏见他喝尽了茶,展露笑颜,眼里亮晶晶,仿佛燃香未歇。

“是,弟子亲手泡的。”

晏云疏不怎么笑,起码谢伏雁是第一次见他笑,不加防备,是发自内心的笑。

有来有往,谢伏雁也回他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是好茶。”

晏云疏似乎被激发斗志,激动得声调都扬起几分:“那弟子,再再去给师尊泡茶!”

少年,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晏云疏练就一身好体力,短短一句话他已经溜烟儿出了锦书殿,想起什么,边跑着边回头做了个告退礼,险些迎面撞上南花榭和卢随。

“我记得冰镯子掉在鹿鸣崖哪个地方了,师兄你要帮我找找,那个镯子玉骨冰肌,榭儿最喜欢了。”

“冰镯子,可是掉在瀑布里的?之前被师尊打进去的时候,无意捡到了,师尊先前不是不喜欢这些东西吗,所以我放到了寝院里,不过那镯子上有残缺……”

“有残缺又如何,在这世上,没有一个镯子能代替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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