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小杀人犯,去死吧!”男人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这句话仿佛一个炸雷,轰得沈诺脑子嗡嗡的。

“你知不知道外面都传你什么?杀人犯!杀人犯!我们沈家书香门第!从商、从政、文化界里也有大批人才,再不济也都是个公务员,我的女儿,我的亲生女儿竟然是个杀人犯!你知道我为了你遭了多少指指点点!?你不知感恩的东西!”沈洛松的话再次从耳边响起,他那不情不愿承认她是自己亲生女儿的样子,刺激着沈诺的神经。既然他那么骂她,那她就当一次真的杀人犯好了!

彻底断了这层亲缘!

男人被砸了两次头,有些踉跄竟然松开了握着刀的手。那红衣女人并没有跑远,她打开驾驶室的车门,翻出一样东西,握着它正要对准男人,一道闪亮的车灯从远处打过来,她微闭了一下眼睛。

男人也被晃了一下,沈诺趁机拔出插在后腰上的刀猛然回身手用力扬起,刀尖扫向男人的脸颊,那人本能的后退,被被地上的石块卡了一下躲闪不及被沈诺手中的刀尖划了个正着,捂着眼睛发出杀猪般的哀嚎,鲜血顺着指缝流淌而出。

“沈诺?”靳墨七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沈诺手里还握着沾血的刀,她闻声转头看向站在阴影中的靳墨七,看不真切她的表情,只觉得那声呼喊分外冰冷,现在她真的是杀人犯了,她扯起唇角冲着靳墨七惨然一笑,“我杀人了!”这句话夹杂着复杂的感情。

夜风冷,海风更冷,沈诺只觉得疲倦又冷,腿一软向后倒去。

远处的靳墨七紧皱眉头,要不是脚受了伤她真想过去给沈诺两巴掌,没等她动作,就见那红衣女人冲过去扶住要倒下的沈诺,还不忘举起手中的□□对准倒在地上的男人就是一枪。男人抽搐了两下就彻底昏了过去。

“杀个屁啊!他还抽抽呢,小鬼不大挺能装*的!”红衣女人撕拉扯下一块裙摆捂住沈诺后腰上的伤口。感觉到靳墨七的靠近,抬头看她,“你们认识?”

孽缘!靳墨七脑中突然跳出了这个词。

靳家的司机打了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沈诺受了重伤,他们不敢随意挪动。红衣女人看向靳墨七,“你过来搭把手,我摁不住了。”

靳墨七看了眼丢在地上的□□还有昏迷不醒的男人,没有警惕心是不可能的,但沈诺的情况比较危机,那个红衣女人身上也受了伤,白皙的脖子上猩红一片,靳墨七也顾不得许多,她给了司机一个眼神让他看着红衣女人,自己蹲下身代替红衣女人按住沈诺的后腰。

鲜血汩汩涌出瞬间染黑了蓝色的运动服和女人撕下的那块裙角,甚至染红了沈诺身下的石块,靳墨七第一次见这么多血心里也是慌得一批,她双手用力地按压住沈诺的伤口,隔着衣服也不知道按的地方对不是,索性两只手全力覆盖。

红衣女人脱力一般瘫坐在石头上缓气。

“你跑什么?”靳墨七盯着沈诺的侧脸问道。

因为失血,沈诺的嘴唇泛白,她眨眨眼看着意外出现在这里的靳墨七,心中莫名的感觉到温暖,即使在这样寒凉的海边还有人在关心她,还能找到她,这是她这辈子都不敢奢望的事,“我看见你的手机…靳叔叔说你……不想连累你。对不起。”

沈诺知道她从靳家出走是下下策,但她真的不想再见到沈家的任何人,她只想逃避却没有设身处地的替靳墨七着想。她简单的以为只要自己走了,靳墨七就不会被靳程锦骂,这就是还她的人情。

事实上,沈家已经在她出走的这件事上做了文章,但靳家也不是白给的,靳墨七发给陈湘的那段音频足够沈家喝一壶的了。

沈诺歉疚地看向靳墨七的脚踝,她还受着伤忍着疼来找她,这人情没还上还欠得更多了,可惜她要死了,只怕以后再也还不上了,后腰撕裂般的疼痛已经蔓延到了全身,失血让她意识有些模糊。

她想起了那个夜晚,她还有好多话没有来得及和疯子妈说,现在都来不及了,她不想再有遗憾,“谢谢你帮了我,欠你的下辈子还……”随着越来越弱的声音,沈诺闭上了眼睛。

知道对不起还从我家跑?你怎么不从沈家跑?靳墨七有心噎她几句却见沈诺闭上了眼睛,一时间就慌了。刚才沈诺说话的时候真情流露有委屈有不舍看着让人心疼,此刻她一动不动,靳墨七突然觉得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要这样从她的身边消失,这种感觉非常的糟糕。

她妈妈去世的时候她也有这种感觉,心仿佛被什么抓住了,她腾不出手去拍沈诺的脸颊,只能大喊沈诺的名字,“沈诺!沈诺你醒醒!你别睡!沈诺!”

“打120!打120!”靳墨七冲着身后的司机喊道。

司机连忙说已经打过了,救护车正在来的路上。

红衣女人见状,撑起身子伸出手探了一下沈诺的鼻息,对靳墨七说道“没事儿,有呼吸,就是昏过去了。小姑娘挺仗义,我欠她一个人情。”

有呼吸就好,靳墨七心中祈祷着沈诺可千万不能有事。她这才抬眼去看那红衣女人,问她“你是谁?”

“萧白。”女人回了一句,又问,“有烟吗?”

靳墨七摇头,萧白这名字她听说过,圈子里有个混黑的大佬就姓萧,听说被亲生女儿大义灭亲给送进去了,那个女儿就叫萧白,喜欢穿红裙、右眼底下有一颗黑痣。她在顾别音黑进去的暗网上见过贴着小辈照片的追杀令,那上面的照片与面前这个女人有七分相似,怕不是同一个人?

萧白的手有些抖,她缓了一会儿站起身去车里翻出一根烟点上,坐在车子里吸烟。

警车和救护车几乎是同时抵达了现场。

彼时,靳墨七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身体有些僵硬,手也因为沈诺的血黏在沈诺的衣服上扯不下来。她的脚踝肿得厉害,司机扶她上了救护车。

沈诺感觉身体很轻,轻得好像在空中漂浮,她睁开眼睛看到一望无际的蔚蓝色的天空。她动了动手指,触摸到柔软的草叶。

身下是一片草地,小村庄后山的草地,小草还嫩仿佛刚从土里冒出来一般可爱,这里没有风,没有雨,没有争吵,安静得出奇。

“诺诺。”有人喊她的小名。

沈诺循着声音看过去,见到了一个穿着白裙、长发披肩的女人在冲她招手。

“你喊我吗?”沈诺好奇,她好像不认识对方。

“诺诺,过来。”女人笑得很温柔,沈诺觉得她的笑容很熟悉,不自觉地想走过去。

“别去!回来!”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沈诺转过头看到了疯子妈,那个从小护着她的疯子妈还穿着那件脏兮兮的带着补丁的短衫和那条黑色的直筒裤子,她光着脚站在她面前,沈诺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小的时候她就问疯子妈脚冷不冷?疯子妈精神状态好的时候会回应她,摇头,“不冷。”她短了半截儿的舌头发着含糊不清的声音。

怎么可能不冷呢?她穿着漏洞的棉鞋睡在地上的时候大脚趾都冻得麻木了,怎么可能不冷呢?只是疯子妈常年被锁在土炕上,双腿早就没了知觉。她那时候就想自己长大了一定要给疯子妈买一双鞋让她穿上,这样脚就不冷了。

可惜,她再没能做到。

“妈!”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沈诺冲过去抱住她,“妈!我好想你。”

“好,好。”这是疯子妈说得最多的一个字。

“妈,你能走路了?”沈诺很开心,没有铁链,疯子妈可以走路她们就可以一起离开那个地方。“你的脚冷不冷?”她低头想脱下自己的鞋子给疯子妈穿。

可她也光着脚,脚上那双新的运动鞋不见了。算了,没有鞋子也不要紧,她和疯子妈在一起就好,有疯子妈的地方就是家,鞋子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的目光抬起,突然顿住,她看到了疯子妈手里握着那把上了锈的菜刀,再往上看她看到疯子妈染血的手臂和衣襟,她的声音颤抖,四下看去没有人,她伸出手,“妈,刀给我,我们离开这里。”

疯子妈摇头,她的眼神冰冷又陌生,沈诺有些害怕,就像那天晚上,她害怕一切就那样终止了。“妈……”

沈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疯子妈推开,“走!走!回去!”

“我去哪儿?妈,你要我去哪儿?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妈,你别推我,我不走!”沈诺拽着疯子妈的衣袖,可她抓不住,明明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抓不住,她慌了,她不想走她能去哪儿?天大地大却没有地方能容她。

“走!回去!”疯子妈气急一直用没沾血的那只手推她,似乎她不走就不罢休。

“回头!”疯子妈突然大喊,冲着沈诺的身后看去。

沈诺下意识地回头,一道刺目的光照过来闪得她睁不开眼。在一片光中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让她不要睡。

“沈诺!不要睡!沈诺!”靳墨七坐在沈诺的身边,握着她的手喊她的名字,护士说这样可以帮助她提升求生意识。

怎么可能没有求生意识呢?明明这么年轻,人生还没有开始,未来还有那么多美好没有经历怎么会没有求生意识呢?靳墨七跟着着急也跟着生气,想到沈家的人,沈予薇的作为,如果沈诺死了,他们就都是凶手。

“沈诺!沈诺!你欠我的还没还呢!下辈子不行,这辈子就得还给我!”靳墨七喊得有些激动,掐着沈诺的指尖都泛白。

滴滴声传来,监护仪上的心跳波动变成了一条直线,救护人员推开靳墨七,“准备除颤,病人血压多少?”

靳墨七被迫松开了沈诺的手,她看着耷拉在床边的沈诺的那只苍白的手,嗓子像堵了棉花一般,“沈诺,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忘了。”永远都把你忘了。

救护人员打开沈诺的衣襟在她的胸口贴上了电击垫,按下电钮进行电击,一次,沈诺的身体在救护床弹起,靳墨七盯着监护仪,心跳没有变化,其他的指标也在下降。

“沈诺!”靳墨七冲着沈诺的方向大喊了一声,随之她的眼眶就红了,突然的一喊让医护人员不禁侧目看了她一眼,旋即他们继续进行第二次电击。

“有了!有了!”医护人员看着重新跳动起来的波浪线松了口气,“救回来了!”

“谢谢!”靳墨七脱力一般瘫靠在椅背上,还好,回来了。

“放心吧!”救护人员拍了一下靳墨七的肩膀,她那一嗓子把人喊回来了。

救护车很快抵达了医院。救护人员推着沈诺迅速朝着手术室奔去。

紧随其后的是萧白和那个昏迷的男人也都进了急救室。萧白的状况还好,自己走下车的,萧家的管家已经来了,路过靳墨七身边时萧白冲她颔首,然后由管家扶着进了医院,当然还有警方的人。

瘸着腿下了车,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脚踝肿得跟大馒头似的。司机开着车也到了医院,靳程锦也赶了过来,他见女儿身上都是血,下了一跳,赶紧扳住靳墨七的肩膀查看她身上有没有伤。

“都是沈诺的血。”靳墨七解释道。

“那就好,那就好。你没事就好。”接到司机电话的时候靳程锦差点吓死,还以为靳墨七出事了,还好,女儿没事。

靳墨七晃了晃,靳程锦才发现女儿一只脚站着,另一只脚的脚踝肿得老高,“你的脚扭到了?别动,爸爸给你找医生过来。”他知道靳墨七初中的时候受过伤脚踝比旁人脆弱,医生说要是再复发很可能会坡脚,他扶着靳墨七,让司机去喊医生,顺便推个轮椅过来。

靳程锦揽着女人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我已经给沈家打电话了,沈诺的事让沈家自己去处理。他们家的孽债把咱们家搅得不得安宁算什么事儿?”

“你这脚不行就在医院观察几天,回头我让你妈给你熬点骨头汤,以形补形。墨墨在家我不放心,没让你妈跟过来,她也担心着呢”靳程锦算得上是个称职的父亲,就算再娶也没有亏待过靳墨七。

父女俩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的站在一起,这种时候靳程锦还是很可靠的。虽然靳墨七没喊过聿华妈妈,他也不强求,一家人都平安才是最重要的。生意没了可以再做,没什么比家人更重要。

“爸。”靳墨七很久没喊他爸了。

靳程锦赶紧答应,“爸爸在。”

“爸,当年妈妈怀的是个妹妹吗?”靳墨七想妈妈了,来的路上她听沈诺呢喃过两声妈。

医院这种生离死别的地方特别容易勾起人们深埋在心底的某些记忆,她记得见妈妈最后一面的时候是她妈妈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太平间,因为生育,她妈妈大出血一失两命。

“是。要是她活下来这时候也应该上高中了吧。”靳程锦难得地感慨了一下,他意气风发的时候丧妻、丧子,当时被打击得差点振作不起来。每每回想当年事心情都很压抑。

“小王怎么这么慢?”靳程锦岔开话题,大男人怎么可以在女儿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他口中的小王正是去找医生的司机。

“爸,我想妈妈和妹妹了,看见沈诺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像我妹妹。我想把沈诺留下来,帮她一把。您能帮我吗?”靳墨七抬眼看着靳程锦,这是她第一次放低姿态请求他。

靳墨七的这种眼神只有在妻子聿敏去世后的一年时间里经常看到,小小的靳墨七回抬着脸,眼中带着渴望、恳求,抱着靳程锦的手,求他,“爸爸,我想妈妈了,让我见见妈妈好不好?”

靳程锦最怕靳墨七用这种眼神看他,他无法拒绝女儿。除了把妈妈还给她,只要她用这样的眼神看他,靳程锦几乎是全完满足靳墨七的所有要求。谁让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呢?

靳程锦叹气,要不是他因为交情接沈诺过来也不会让靳墨七对沈诺如此上心。看着靳墨七那认真的神情就知道她不是随便说说,不是突然做的决定,否则一开始她就不会冲进大雨中去追沈诺,就不会把沈诺再带回靳家。

“可是这件事……”靳程锦和沈洛松都撕破脸了,他不打算再掺和别人家的破事儿。

“我有办法,您能答应吗?”靳墨七恳求道。

在救护车上在沈诺的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靳墨七就下定了注意,她不想松开沈诺的手了。这个想法很突然甚至让她自己都觉得意外,可她看到沈诺哭得那么伤心,听沈诺说着离别的话时,就已经狠不下心放任她不管。

她始终记得那个拽着她裙角的小怪兽,这次换她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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