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开学第一天，帝都迎来了入秋后的第一场雨，空气中总算有了一丝凉意。

教室外上人声嘈杂，满是奔跑打闹的学生。走廊尽头，男生一阵风似地卷进了教室，一个漂移站上讲台，喊道：“你们猜我在办公室看到什么了？”

“别卖关子，快说！”

前排立刻围过来不少人。

男生喘了口气，故弄玄虚道：“分班表！这次咱们班要来十个新同学！”

这话一出，教室里寂静了三秒钟，同学们面面相觑，很快埋头各干各的。

“喂！你们这啥反应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众人摆手，表现出一副不想再听下去的模样。

男生灰溜溜回了座位，顾自嘟囔：“一个个怎么了？平时不都挺八卦的，今天怎么跟蔫儿吧唧的白菜似的？”

“谁让你往伤口上撒盐了。”

说话间，一道颀长的身影落座在他身侧，书包落下时风掀起桌上试卷。来人语气很淡，声音却干净清冽。

男生赶忙摁住卷子，抬头看向这书包的主人也就是他的同桌，“祁燃？老孙不是让你这学期坐前面去？”

“不想去，老位子挺好。”

祁燃慢条斯理地打开书包，拿出耳机和题册。雨后阳光穿过干净的玻璃洒进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浮华的光影里，被众人吐槽的蓝白校服在他身上格外笔挺，熨烫的纹理清晰可见。

男生哦了一声，猛的反应过来，“不是，我撒什么盐了？”

祁燃随意翻了几页手里的书，转着笔的手指骨节分明，手背隐隐有青筋浮现。

“六中八大规定之首，每年成绩稳定在前五十名的才有资格留在重点班，否则就会被踢去平行班。十个人进来就意味着有十个人要离开，新学期第一天谁都不愿意听到这样的消息。”

后排的眼镜男搭腔：“就是啊宋砚，你们成绩好当然不担心这个，我期末考试又是班级倒数，这次指定有我。”

宋砚摸摸脖子，还很委屈，“可我想说的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这次新来的有一位女生！说不定是个美女呢？”

路过的值日生哼了一声，“不信谣，不传谣。咱们班是出了名的阳盛阴衰，美女就不指望了，别是只恐龙就不错了。”

宋砚想了想，“说的也是……”

“吵死了！”话还没说完，一本笔记本砸了过来，身后趴着的人动了动，拿书盖住脸，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宋砚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本子，朝身后的人虚挥了一拳，“裴子熠！你开学第一天就补觉，胆子挺肥啊！”

裴子熠摆摆手，并不搭理。

宋研翻了个白眼，问旁边的人：“他昨晚又做贼去了？”

“熬夜看球，不用管他。”祁燃耸耸肩，塞上耳机。

另一边，作为班级调动里的唯一一个女生，不被寄予厚望的徐知岁同学此刻正杵在办公室里等待老师安排。

老旧的风扇在头顶咯吱作响，风力不大，动静却不小，让人怀疑它随时有掉下来的风险。

她在这站了近十分钟，新班主任问了几句情况之后就没了下文。和她一起做木头桩子的还有其他九位从平行班升上来的学生，除她之外清一色全是男生。路过的老师见了她总免不了多打量几眼，然后笑吟吟地对偻着背坐在办工桌前的中年男人打趣：“哟，老孙，你们班终于进女生啦？”

“是啊，好不容易才进一个。五班升上来的，周老师刚才还跟我哭诉，说我把他们班的宝给挖走了。”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换我，我也舍不得！”

“……”

被叫做老孙的这位就是她的新班主任，大名孙学文，年近五十，身材消瘦，脊背微驼，戴了一副陈旧的黑框眼镜。别看他这会儿说话春风和煦的，管起学生来却是出了名的严厉，整个六中都怕他，徐知岁某次值日就曾在他底下碰了一鼻子灰。

孙学文对着分班表看了又看，就在大家以为他是不是打算钉死在座椅上的时候孙学文终于起了身，勾勾手，示意木头桩子们跟他走。

这时间还没正式打上课铃，但身为重点班的学生浪费一分一秒都是可耻的，大家非常自觉地拿出书本开始早读，放眼望去只有后排极个别学生趴在桌子上睡觉。

孙学文也没管，示意徐知岁他们在外头等一下，然后径直走上讲台敲了两下，教室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都停一下，下面我叫到名字的，去办公室集合。”

他点了十个同学的名字，都是上一年退步被打下去的，祁燃身后的眼镜男就在其中。或许是早就猜到这个结果，这十个同学早早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就等待着被宣判。

他们走后，孙学文长叹一口气，同时也不忘给剩余的同学敲响警钟，让大家不要懈怠，要有危机感之类的。

门外，徐知岁看着门框上理三（1）班的班牌默默攥紧了手心，脚底下也像长了钉子，钉在地上动不了——

她等这一天实在太久了，眼见终于实现，反而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恍惚的瞬间，孙学文已经收起了他的语重心长，才对门外候着的人勾勾手，“都进来了吧。”

十个人鱼贯而入。

前头进去的都是男生，底下人没什么反应，到了徐知岁进去时底下开始有了骚动。

“哇喔！有妹子！”

“靠，还真是漂亮妹子！”

“妹子掉进狼窝啦！”

……

徐知岁的模样随她父亲，小时候头发短短的，乍一看像个假小子。如今五官长开了，巴掌大的脸漂亮而无害，扑闪的大眼睛澄澈明亮，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颗甜甜的梨涡，谁见了不说一声美人坯子。

何况是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一班，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美女，可把男生们激动坏了。有人鼓掌，有人吹口哨，饶是习惯了这种场面的徐知岁也难免有些促狭。

她的目光迅速地在教室内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窗边倒数第二排那个戴着耳机的少年身上，眼眸逐渐升起光亮。

短短一眼，足以心如擂鼓，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孙学文要求新来的同学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轮到徐知岁时，她如前面的同学一样只简单说了下名字和原来的班级。

“大家好，我叫徐知岁，原来是五班的。”

听到这个名字，睡得正香的裴子熠突然坐了起来，睡意惺忪的眼睛里带几分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一直专注算题的祁燃笔尖一顿，默默扯下了一只耳机。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