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如来慈悲纵魔罗 唐僧中计失经担

却说天地开辟,鸿蒙初判,阎浮世上诞生了三种怪兽:孔雀、大鹏和鲲鱼,其中以孔雀最为凶悍,可在百里外将人吸入肚中,世人同遭此劫难。

忽一日,西方极乐世界大雪山上,只听得“唰”的一声,一扇巨大的羽屏展开,五彩缤纷的翎毛上挂满骷髅和人骨。随着一声尖厉的叫声,孔雀挺足昂首,只见她铜头、钢额、铁嘴,宝石冠顶,一双犀利的圆目在灿烂的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她张开嘴,口中吐出一道白气。

一阵旋风平地而起,风中夹带着一阵阵血雨,行人惊慌失措,四散逃命。那旋风慢慢地变成了一道白光,将奔跑的行人们尽皆吸了进去,瞬即变成一堆白骨,从孔雀嘴里吐出。

猛地,天空中响起一声霹雷。远处,大雪山峰顶迸出万道金光,一尊巨大的佛像从峰顶冉冉升起。紧接着,大雨纷纷而下,一道彩虹横空飞架,一阵阵花雨从空中飘然而下,伴随着声声梵唱。

大雪山的山坳中,小溪潺潺。释迦牟尼盘膝坐在涧边,他已经修得丈六金身,身周金光万道,头顶环绕着五彩光环,面带微笑,一如以往。

蓦然,他面前的溪水中出现了一个释迦的头像,一脸微笑,静静地望着他。慢慢地,头像出现了许多皱纹,嘴角耸拉下来。水中释迦衰老了,渐渐变成一个老人,慢慢又变成了一具骷髅。

释迦端坐着,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对水中释迦道:“魔罗,我已勘破生死,你的幻术奈何不了我的!”

猛地,水中释迦变成了一个魔鬼的头像,咧开大嘴狂叫:“我不会让你统治世界的!”

说罢,那妖精作起法来:天地突然一片昏暗,眼前一片汪洋,几十米高的海浪呼啸着向释迦卷来。空中传来了魔罗的狂笑:“只要你的心里产生一丝恐惧,你就会化作飞灰!”

释迦端坐海边悬崖峭壁之上,脸上依然微笑,静静地望着扑面而来的巨浪。巨浪奔到他的面前,蓦地消失。

空中传来了魔罗的吼叫,海边的悬崖顷刻变成了黑夜中的战场,一队队士兵手持弓箭向释迦杀来,张弓搭箭,一支支向他射来。释迦声色不动,静静地望着这一切。羽箭在他面前又一次蓦然消失。

魔罗眼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释迦置身于一个花木繁茂的花园里,几名美女从远处走来,向他展示着自己的身体,用媚眼挑逗释迦。

释迦眼中放出慈悲的光芒:“魔罗,不要白费心机了。你死亡的时候到了!”

随之天地间发出一声巨响,释迦又回到了大雪山山坳的小溪旁,微笑而坐。

溪水中又出现了魔罗的头像。释迦笑道:“世间一切幻像都是虚空。一切恐惧、爱恨、颠倒、梦想都是你心苗所发。魔罗,你勘不破这一点,就永远无法战胜我。”说着,他的身后缓缓升起了八棵菩提树,四棵枯萎,四棵繁荣。

释迦道:“魔罗,这就是世间万象,总在荣枯之间生灭,这难道不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吗?只要你善念生发,勘破善恶,你就能成为正果。”

魔罗发出一阵吼叫,他的脸在痛苦地变形,一身黑色渐渐变成了白色,他的善念在如来佛祖的启迪下慢慢地发生着……

突然他一声大吼,嘴里喷吐鲜血,他的全身又变得漆黑如墨。他大声吼叫:“如来,我就是化作灰烬也不当你那样的伪君子!”

一声爆响,溪水溅起几十丈高,魔罗消失了,水中蹦出一朵黑莲,落在释迦身旁。

身后传来了一身叹息:“佛祖,你舍生点化魔鬼,大慈大悲,贫僧不胜钦佩。遗憾的是,魔罗是魔界大圣,他宁死也不会发动他的善念。”这说话的,便是万佛之祖——燃灯上古佛。

释迦微笑着站起身,双掌合十:“燃灯大僧,你是万佛之祖,小僧有礼。”燃灯合十颔首。

猛地空中一声长唳,那孔雀从天而降,张开大口吐出一道白气,那白气随之又变成一道白光。

燃灯腾起空中,一声怒斥:“大胆孽畜,竟敢造次!”

释迦岿然不动。白光将他吸了起来,孔雀张开大口将释迦吞进腹中,而后展翅高飞。

燃灯双掌合十:“如来大慈大悲,点化愚顽,果然是佛国领袖!”

释迦在孔雀腹中突然发现魔罗变成的黑莲也吸了进来,脸色顿时大变。他伸手撼了撼那朵黑莲,可黑莲已在孔雀腹中生根;释迦摇头长叹:“今后必成大难!”

他厉声喝道:“孽畜!你伤生无数,还不皈依更待何时?”

孔雀在空中翱翔,听得佛祖在她肚子里喝叫,发出了一声尖厉的长鸣。刹时间腹中出现数条火龙,齐向佛祖冲来。释迦伸出双手,金光迸现,面前出现了一朵金色莲花。

顷刻之间,火龙消失。孔雀一声惨叫堕落尘埃。佛祖挥动双手,将孔雀后背剖开,飞身而出,骑在了雀背上,右手在孔雀的铜头上连击三掌,孔雀向着大雪山灵鹫峰飞去。

燃灯上古佛等佛界众圣早已在灵鹫峰顶等候。孔雀落地,如来徐徐下得孔雀背,众佛合十,赞颂释迦功德无量。

如来用右手一指孔雀,孔雀立时幻化为女人之形,扑地跪倒。

如来喝道:“孽畜伤生害命,罪不容恕,我本该伤你性命,奈何我从你腹中所出,伤你如伤我母。你今被我所擒,可肯皈依否?”

孔雀叩头道:“情愿皈依!”

如来道:“好吧,佛门无不可度之人,我今封你为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为我佛门护法伽侍。”孔雀叩头称谢。

如来道:“尔今将魔罗幻化而成的黑莲吞在肚中,日后必生大患!”

燃灯上古佛一怔:“什么,她吞下了那朵黑莲?!”佛祖点了点头。

燃灯长叹一声:“魔罗会借助她的力量重新幻化,日后恐会后患无穷!”

如来问:“古佛,可有法可以化解?”

燃灯沉吟片刻:“如能将腹中黑莲取出,以佛法化解,也许能解此厄也未可知。”

如来点头:“我的大弟子阿依那伐是三界之内的巧手第一,不仅精通各种机关消息,而且医术也是一流。如将此事交与他办,定可保无虞。”

燃灯道:“事已至此,也只得尽力一试了。如果让魔罗幻化,那么三界之内就会出现一场浩劫,那是你我都不愿看到的。”

佛祖点头称是。

却说如来大弟子阿依那伐接到佛祖指示,立即开始收拾一应手术用具。忽听身后“滋”的一声,阿依那伐回过头来,不见有人,便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阿依那伐,佛祖好像并不太喜欢你。”

阿依那伐一惊,猛地回过头来,屋中空无一人,他四下寻找着。

“我在这儿。”那声音从房梁上传下。阿依那伐抬起头来,只见房梁之上落着一只乌鸦。

阿依那伐惊问:“你是谁?”

乌鸦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佛祖是不是很不喜欢你?”

阿依那伐低下了头,轻轻叹了口气:“应该说我的旁骛太多,不能专心参佛。”

乌鸦发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阿依那伐道:“现在能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乌鸦道:“我是乌鸦,我不过是个使者,是我的主人派我来的。”

阿依那伐问:“你的主人是谁?”

乌鸦反问:“你是不是要去为孔雀大明王做手术,取出魔罗幻化的黑莲?”

阿依那伐一惊:“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乌鸦道:“我的主人请你帮个忙。”

阿依那伐问:“帮什么忙?我还不知道你的主人是谁呢?”

乌鸦道:“你马上就会见到他的!”

大罗汉阿依那伐提着手术箱来到孔雀大明王道场,给她切除腹中的黑莲。阿依那伐让孔雀大明王躺在竹榻上,闭上眼睛。然后从手术箱里拿出一柄小小的弯刀,非常熟练地切开孔雀大明王的腹腔。他伸手轻轻撼了撼长在腹中的黑莲,那黑莲纹丝不动。

阿依那伐的左手发出一道黄红色火焰,顷刻间,火焰将黑莲包围,右手弯刀上的蓝光在长短伸缩着。当他的手接近黑莲时,黑莲的花瓣猛地打开。阿依那伐吃了一惊,怔怔地望着黑莲,打开的黑莲又没有动静了。

忽然身后传来一点极细微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窃笑。阿依那伐猛地回头,不见有人。他感到非常奇怪,警觉地用眼睛四下搜索着。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一个罗汉推门而入。

阿依那伐抬起头:“罗睺罗。”

罗睺罗道:“阿依那伐师兄,怎么样了?佛祖急等回报。”

阿依那伐道:“马上就好。”说着,他右手的小弯刀又发出了蓝色的火焰,他把弯刀伸向黑莲,将腹中与它连接的地方飞快地切开,静夜中只听滋滋声不绝于耳。

阿依那伐紧张得满头大汗,良久,他低低地叫了一声:“好了!”

他手里捧着那朵黑莲。罗睺罗大喜:“师兄,都说你是三界内的第一神刀,果然名不虚传!”

阿依那伐苦笑了一下:“佛祖要看黑莲,你快送去吧!”

罗睺罗答应着接过黑莲走出门去。

阿依那伐走到孔雀大明王身前,正要为她缝合伤口。但见腹中刚才被割掉的黑莲的地方又长出了一朵黑莲!他惊讶得喊了出来,抬头望着孔雀大明王。孔雀大明王紧闭着双眼。

阿依那伐伸手摸了摸那朵黑莲,猛地一声响,黑莲飞快地打开,莲心中射出一道乌光。阿依那伐惊得连退数步,刹那间,整个屋子被黑色烟雾笼罩。

阿依那伐大声叫着:“菩萨!菩萨!”

黑烟中隐隐出现了一条人影,悠忽一下,黑烟不见了,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阿依那伐回过头,发现他身后站着一个人——正是孔雀大明王!

阿依那伐松了口气:“菩萨!”

大明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狞笑:“我不是你的菩萨。你认错人!”发出的竟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阿依那伐大惊:“你,你是谁?”

大明王得意地大笑:“我是谁?你刚才不是见过我吗?”

阿依那伐颤抖着道:“你……你是魔罗?”

那人又是一阵得意的狂笑:“魔罗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只有无天!无天佛祖!”

阿依那伐莫名其妙地反复着:“无天?无天?”

却说那灵山圣境之夜,显得静谧、安详,月光静静地洒落下来,将高耸白云之上的灵鹫峰装点得似梦境一般。如来佛祖端坐在雷音寺莲台之上。

忽然静夜中传来了一声凄厉、恐怖的惨叫,打破了仙境的安谧宁静。释迦猛地睁开眼,望见眼前有一朵黑莲。顷刻间,本来璀璨的星空被乌云笼罩。乌云中传来一阵阵低吼,苍穹顿时变了颜色,刹时间电闪雷鸣。

密林中,恶狼抬头嗥叫;山野中,妖魔们的双眼亮了起来;地上,各种毒虫纷纷出穴游走;空中,成群的蝙蝠在闪电间穿梭飞舞,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尖叫。

魔罗已经幻化,他的阴谋得逞!

如来和燃灯在大雷音寺面对面坐着,面前摆着那只黑莲。如来面色非常凝重:“魔罗用幻术骗过了阿依那伐,这朵黑莲并不是他的元神黑莲,我们上当了!”

燃灯望着满天的异像,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终于如愿以偿,提早幻化了!”

如来点头:“孔雀和阿依那伐是第一个牺牲品,我对不起他们,是我低估了魔罗的法力。”

燃灯道:“现在,他能够支配世上一切邪恶的力量,但他还没有能力在三界之内现身。”

如来点头:“从魔罗幻化的那一刻起,定数就已经形成,浩劫可能会发生在五百年后,那时候是他的法力最为强大的时候,那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怪我太大意了!”

燃灯宽慰道:“这也不能怪你。魔罗的神通是非凡的,如果他不生发善念,即使你我也只能抑制他,而不能彻底消灭他。”

佛祖点了点头:“可现在我们连抑制他都已经做不到了!”

燃灯道:“既然定数已成,那就顺其自然吧。”

忽然,苍穹中响起了霹雳,一个声音伴随着雷声轰轰传来:“如来,五百年后再见!”

声音消失了,狂风停止了,一切复归于平静。

天旋地转,二百年过去。灵山圣境,庄严佛土,一派祥和气象。

大路上风尘仆仆地走着四个人,正是唐僧、孙行者、猪八戒和沙和尚。三藏对悟空道:“悟空,你看这山如此灵秀,真是西方佛土,与别处不同啊!”

行者笑道:“师父,你在小西天那假佛像、假灵山处倒要下拜叩头,如今到了真佛祖的去处,怎么倒说起这番话来了?”

三藏一听唬得一骨碌跳下马来:“怎么,这是灵山?”

行者笑道:“可不是怎的,你没看见山顶那座庙宇正是大雷音寺!”

三藏纳头便拜,被行者一把拽起:“起来,起来,还未到拜的时候呢!”

八戒笑道:“师父便是心急,俗话道望山跑死马,这一路要磕头过去,即便不死,好道也落得个伤残!”说得三藏也笑了。

行者将三藏扶到马上,四人一路说笑着,来到了一条大河旁。三藏发愁道:“徒弟,如此大河却怎生渡法?”

行者道:“师父莫急,自有人接引!”

话音未落,下流头传来一个声音:“过河的,到这边上渡!”

三藏回头,只见一叶小舟在河面上飞驶而来,舟上站着一个船夫,冲几人高喊道:“过河的,到这里来!”

三藏赶忙上前施礼:“艄公,我们从东土大唐前来西天佛祖处取经,烦劳你将我四人连马摆渡过河。”

艄公笑道:“好,好,好。且上船来。”

三藏向船里看去,吃了一惊,原来竟是一只无底之舟。三藏道:“你这无底的破船如何能渡人?”

艄公笑道:“你且上来,包你没事!”

三藏还在踌躇,行者已经牵着马纵身跳了上去。八戒和沙僧也跟着跳了上去,三藏见他们无事,便也壮着胆子跨上船去。

那艄公一声呼哨,船箭也似地向彼岸驶去。行者看了艄公一眼,笑道:“接引佛祖,有劳了!”

艄公笑了起来:“真是贼猴子!”说着,现了原身,正是西方接引大圣。

三藏一见大惊,赶忙下拜。接引佛祖赶忙扶起了他:“圣僧请起。当年观音尊者走时我曾问他,取经人何时到来,他答道两三年而已。不想这一等便是十四年!”

三藏道:“一路上艰难得很,无法言状,且幸得到西天。”

正说话间,上流头飘下了一具尸体。八戒失惊打怪道:“师兄,你看,死尸!这清净佛土,也会死人!”

行者笑道:“呆子,你且看看,那死尸是谁?”

呆子仔细一看,笑了出来,对唐僧道:“师父,那是你呀!”

三藏喝道:“呆子莫乱说!”

接引佛祖笑道:“圣僧,那正是你!”三藏趴在船边仔细一看,果然是自己。

行者笑道:“师父,你原来乃是肉眼凡胎,而今才脱去了这个凡人的躯壳。”三藏恍然大悟。

船到了岸边,接引佛祖领四人下船,朝自己的庙宇走去。

却说雷音寺大雄宝殿里,佛祖高升莲台,为众弟子讲经。忽然,他微笑道:“取经僧到了!”众弟子皆不解。

正在这时,山门外永住金刚快步走进大殿,施礼道:“世尊,唐三藏师徒四人已到接引寺。”

佛祖点点头:“好、历经十四载,终于到了!”

永住金刚道:“接引佛祖说,今晚四人在接引寺落脚,明日一早前来朝拜。”

佛祖微笑颔首。

唐僧师徒一行被安顿在接引寺禅房歇下。夜已三更,三藏、八戒和沙僧俱已睡去。只有行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忽然,沉沉的夜色中划过一道蓝光,眨眼之间便消失了。行者一惊,赶忙坐起身来,走到窗边向外望去,窗外一片寂静,灵山的夜色美丽而祥和。行者关上窗户,走到自己窗前。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拔下一根毫毛变做自己的模样,躺在床上。自己的真身变成焦缭虫飞出窗外。

行者在空中飞着,四下查看。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异像,只有接引佛祖所住的方丈室内还亮着灯。行者向方丈室飞去。

方丈室里,接引佛祖正和一个黑衣人面对面地坐着。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到这个黑衣人用黑布蒙面。

那黑衣人道:“他们到了?”接引佛祖点点头。

行者变化的焦缭虫飞了进来,落在房梁之上,现出原身向下窥望着。只听接引佛祖道:“这是清静佛土,你想做的事是无法办到的。”

黑衣人笑了笑:“至于能不能办到,你就不用操心了。他们明天什么时候面佛?”

接引叹了口气:“明日一早到大雄宝殿朝见。传经大概要在午时。”

黑衣人点了点头:“这就够了。”

接引警告道:“还有我要嘱咐你,孙行者是个厉害的角色,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黑衣人笑了起来:“我对他他熟悉了。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说罢,他起身告辞,蓝光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接引佛祖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屋中蓝光一闪,黑衣人又站在了他的面前。接引一惊:“你怎么又回来了?”

黑衣人不语。接引轻轻打开窗子向外看了看:“孙行者是个多心的猴子,莫要被他看到了!”

黑衣人道:“明天我不想干了!”

接引一愣:“为什么?”

黑衣人道:“灵山是佛界,我怕会弄巧成拙。”

接引点点头:“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可是无天佛祖那儿,你怎么交待?”

黑衣人哼了一声,金光一闪,黑衣人变成了孙悟空!行者厉声问道:“谁是无天佛祖?”

接引大惊失色。行者踏上一步:“明天,你们要做什么?”

接引支吾道:“明,明天,我们要,我当然是引你们去见佛祖。”

行者冷笑一声:“是吗?那黑衣人是谁?无天又是谁?”

接引尴尬地笑道:“悟空,这,这和你没关系。”

行者冷笑了一声:“‘孙行者是个厉害的角色,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这也和我没关系?”

接引瞠目结舌。他没有想到,行者把他和黑衣人的对话全都窃听去了。

行者笑道:“你知道,我的脾气不太好。我再问一遍:谁是无天佛祖?你们明天要干什么?”

接引佛祖张口结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行者逼问:“你是想去和如来说呢,还是想和我说?或者,你是想和我的铁棒说话?”他的眼中射出寒光。

接引佛祖望着他,叹了口气:“我是迫不得已!”

猛地,他凭空跃了起来。行者一惊,赶忙从耳中掣出铁棒要打。只见接引在空中翻了个筋斗,惨叫一声,摔在地上。

行者看着躺在地上的接引,缓缓走过去,只见接引的嘴角流出了一缕鲜血,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他已经气绝身亡。

行者诧异,他蹲下身打开接引的嘴巴,见舌头放着一颗小小的黑莲。突然黑莲发出“哧”的一声,冒出一股黑气,行者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只听哧哧声不断,屋中飘起了一股黑烟,接引的尸体眨眼间不见了。

行者飞身窜出窗外,跌足起在空中,向四下望去,周围一片沉寂。

翌日清晨,三藏早早起床,整顿僧袍,穿好袈裟,盘膝坐在床上。行者跳到八戒床边,揪着他的耳朵将他拽了起来:“这夯货,什么时候了,还由得你偷懒睡觉!”

沙僧看了笑道:“他便是成了佛,一顿也要吃上三、五十个馒头,一天睡上七八个时辰。”

八戒翻身起床,嚷嚷道:“你们这些做兄弟的甚不成人,一天到晚便只拿我说笑!”

行者笑道:“莫多话,且洗漱了,我们去面佛。”

三藏道:“悟空啊,不是说好由接引佛祖领我等到雷音寺面佛吗?”

行者冷笑一声:“接引佛祖,便是这个名字起得不好,他把自己接走了。”

三藏一愣:“却又是怪话,什么把自己接走?”

行者正要说话,传来了敲门声。三藏忙起身打开了禅房的门,接引佛祖站在门前。三藏赶忙施礼,行者目瞪口呆。

接引佛祖微笑道:“圣僧,大圣,可收拾停当了?我们现在便去面佛。”

行者望着接引,满腹狐疑:“你,你是接引佛祖?”

接引笑了:“大圣说笑了!”

行者支吾道:“昨天晚上的事……”

接引一愣:“昨晚?哦,昨晚我在燃灯上古佛处下棋。”

行者更加奇怪:“下棋?那黑衣蒙面人?”

接引莫名其妙地看着三藏:“什么蒙面黑衣人?”

行者走到他面前,双眼一瞪:“你是何方妖孽,竟敢戏弄我老孙!”

三藏斥道:“悟空不得无礼!”

接引更加奇怪:“大圣所说何意,小僧不明白?”

行者冷笑一声:“是圣是妖,还是问问我这对火眼金睛吧!”

说着,他闭上双目,运元神,启天灵,走遍周天,猛地睁开双眼,两道金光直射接引佛祖。

接引一动不动,面不改色:“大圣,到底是怎么了?”

金光中行者看到,眼前此人正是接引佛祖的原身。他收回金光,赶忙道:“接引佛祖,老孙造次了!”

接引佛祖笑道:“大圣是让这一路的妖魔鬼怪吓怕了,只怕我是个假的。你放心,这是什么去处?灵山圣境,哪有妖孽敢到这里寻死?”

行者仍然满腹狐疑:“我昨天晚上看到的又是何人?”

接引忙问:“大圣昨晚看到了什么?”

行者张了张嘴,欲语又迟,心里思忖,昨晚的事一丝证据也没有,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他笑了笑:“没什么。我们这就去面见佛祖吧。”

说罢,唐僧师徒由接引佛祖带领,朝大雷音寺进发。

寺内的洪钟响起,诸佛、菩萨、比丘、优婆按部就班走进大雄宝殿。

接引佛祖带着唐僧等来到寺门前,行者不离三藏左右,眼睛滴溜溜地四下观望。接引请他们在殿外稍候,自己进殿通报去了。行者见他离去,猛地跌足起在空中,从云端里向下观察。四周祥云瑞霭,没有一丝妖气,便迅速落下地来。

三藏问:“悟空,你看些什么?”

行者问:“没什么,只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八戒笑道:“难怪人都叫你多心的猴子,真是话不虚传,到了佛爷爷的圣地,兀自疑神疑鬼。真个是不知好歹!”

行者骂道:“夯货,你知道什么!我们在那险山恶水之处,妖魔出入,虽是危险,可我等知道要用心提防。可越是那表面清静之处,令人毫无戒备,越会出那意想不到之事。”

正说着。寺门内传来了永住金刚的声音:“请圣僧上殿!”

三藏忙整理衣冠,行者三人也收起了玩笑,四人牵马直奔大雄宝殿而来。到得殿里,见佛祖端坐在莲台之上,四圣纳头便拜。

三藏道:“弟子玄奘拜见佛祖!弟子从贞观八年从长安起步,至今历十四载,路途十万八千里。今日得见我佛,幸甚至哉!”

佛祖微笑道:“圣僧,你乃是我的弟子金蝉子,因听经时盹睡,被罚下界。今尔不辞辛苦长途跋涉为东土求经,足见其意之诚。阿难,迦叶!”

如来佛祖的两位左右胁侍出班,合十领命。佛祖道:“你二人带领圣僧到藏经阁选经,而后回大殿。”

二人领命。

三藏再拜道:“谢佛祖恩典。”然后带着弟子退出大雄宝殿,随阿难、迦叶前往藏经阁领经。

藏经阁乃燃灯上古佛之道场。燃灯正对着枯灯独坐,白雄尊者在一旁侍立。燃灯睁开双眼,面带微笑:“东土大唐国取经僧到了!”

白雄尊者问:“老师,您说的是唐三藏吗?”

燃灯点点头:“佛祖命阿难、迦叶二人传经。此二僧奸猾多狡,定要为难取经人。你去看看,有什么事及时向我回报。”

白雄尊者领命,转身走了出去。

藏经阁里内,阿难和迦叶二人站在书架下。三藏躬身行礼:“有劳二位了。”

阿难和迦叶对望了一眼,并不说话,也不动手,只是望着三藏。三藏略感奇怪,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袈裟,又看了看身后诸徒弟,他不明白二人是什么意思。

行者不耐烦起来:“你二人东看西看做甚,怎么还不传经?”

阿难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你们真不明白?”

行者问:“明白什么?”

阿难笑了笑:“这经不可轻传!”

行者一愣:“不可轻传?那你想怎样?”

阿难把手掌一摊,不阴不阳地说:“给人事!”

行者莫名其妙:“什么?”

阿难道:“人事!”

三藏问:“什么叫做人事?”

迦叶不耐烦道:“就是礼物!拿出礼物即刻传经与你,没有的话,休想!”

行者大怒:“人间有行贿、索贿这等丑事,难道这西方净土也是这般肮脏,索贪之风大行其道?那人间的贪官污吏虽然无耻,毕竟还讲点儿巧妙,暗地里偷偷摸摸地交易,尔等倒好,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明目张胆地强索强要,好不要脸!”

行者本来生性好动,又爱打抱不平,过些时候便要到人间去走走,所以对那里的丑恶了如指掌。当下他声色俱厉,正骂得兴起,可吓坏了三藏,三藏一把把他拉开,行者暂且压下了怒气。

可这阿难和迦叶听了行者的一顿臭骂,却并不以此为难,反而洋洋得意起来:“孙悟空,别的去处容得你撒野,这可是灵山如来佛的道场,你最好老实点!”

行者望着二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心中着实怒火万丈,但想想二人之言也确实有理,只得强压怒火,不再言语。

二人一见行者不语,更来了精神,对三藏道:“怎么样啊,圣僧,礼物想好了没有?”

三藏苦笑道:“贫僧囊中着实无物,只有身上的袈裟,和手里的这条九环锡杖,那还是佛祖所赐。”

阿难摇摇头:“那这事儿可就难办了!”

看经的罗汉们实在看不过去了,其中一人喊道:“阿难!佛祖命你给取经人传经,怎么撒赖放刁硬索人事,是何道理!”

阿难笑了笑:“这道理你们不懂,这经书一部部都白拿去了,难道叫我们挨饿?”

三藏苦求道:“二位尊者,请大开方便之门,我贫僧回到大唐定会禀告皇帝陛下,多送些金帛财宝来。”

阿难道:“空口许诺,无证无凭,谁敢相信?你只现在拿人事来便传经与你,一手交钱一手交经,若是没有啊……”

迦叶接口道:“就请原路打道回府!”

三藏急得滴下泪来。八戒气道:“师父莫哭,一哭就脓包形了。我说二位尊者,这送礼物乃是人家自愿,哪有像你二人这般再三索要,这岂不与强盗打劫无异!”

阿难、迦叶并不搭理,只收伸着手等待。

行者猛地一步窜上,一把抓住了二人伸出的手。二人一惊,胆怯道:“你,你干什么?”

行者大声道:“走,咱们找如来评理去!”

阿难冷笑道:“评理便评理,难道我会怕你不成?

躲在藏经阁上的白雄尊者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一切。他急忙转身向燃灯道场走去,禀报上古佛去了。

白雄尊者急急向前走着,忽然,身后传来低低的呼吸声,白雄尊者猛地收住脚步,回过头。长长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白雄尊者望着走廊的尽头喊了一声:“是谁在那儿?”没有人回答。

再说悟空逼着阿难、迦叶来到大雄宝殿找如来论理。行者道:“当年佛祖在灵山立盟,择选高僧取经度化东土愚顽。悟空蒙观音点化,投拜在佛爷爷的门下,费尽千辛万苦方才到得灵山,而今阿难、迦叶二人索要贿赂,拒不传经,是何道理?”

佛祖笑道:“这也不能全怪阿难和迦叶。这些年我灵界兴旺发达,开销大,众圣生活很是清苦,那誊经的事工程浩大,又颇费纸墨,不讲点经济效益也不行。前日比丘下山为舍卫国的长者念经三卷超度亡魂,收了三斗米粒金,我还嫌他们卖得贱了,让后世子孙没得饭吃,这经乃三界至宝,不可轻传。”

阿难得意洋洋:“孙悟空,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话说?”

迦叶又伸出手来,阴阳怪气道:“拿来吧!”

八戒在一旁打趣道:“这亡人,只是伸着手做甚,有时自然给你,没有时,就是伸到明日也是没有。看你们这尊者不像个佛门的罗汉,倒像是沿街要小钱的叫花子!”

行者冷笑了一声,踏上一步:“想要人事是吗?”

阿难点了点头。

行者大喝一声:“人事没有,拳头便有一双!”说着,一步窜上前去,挥拳便打。

三藏唬得魂飞魄散,一把拽住了行者:“悟空,这是什么去处,也敢撒野!”八戒和沙僧也跑过来拉开了行者。

阿难吓得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对如来道:“世尊,这佛门净土怎能容得此辈如此搅扰?”

行者怒火满胸,他大步走到佛前喊道:“如此也罢!取经只当放屁!我老孙算是白忙一场!如来,请你退下我头上的紧箍,老孙回花果山耍子去也!”

佛祖摆了摆手:“阿难,不必争执。悟空,你切莫放刁,听我处置。”说罢,他吩咐二弟子速到藏经阁,将经书传与唐僧。

二人大失所望,但又无可奈何,只得答应。

回头再说那白雄尊者回到燃灯道场,将阿难、迦叶索贿之事仔细说了一遍。燃灯听罢,睁开眼睛笑了笑:“佛祖已令二人传经给唐僧。他二人必传给无字之经,你可去藏经阁看着,如果是这样,就将二人的诡计当场拆穿。”

白雄尊者合十领命,走出道场,快步向藏经阁赶去。忽然,他又听到背后有人低低的呼吸声。他收住脚步,回过头,走廊里空无一人,他目中露出了疑惑之色。但当他缓缓转过身,面前站着一个黑衣人,把他吓了一跳。此人全身黑袍,以黑布蒙面,双眼炯炯放光,紧紧逼视着他。

白雄尊者惊问:“你是何人?”

黑衣人道:“黑莲圣使。”

白雄尊者一愣:“什么黑莲圣使?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到佛门圣境搅扰?”

黑衣人不语,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白雄尊者。猛地,他的眼中射出一道乌光,直射白雄尊者的胸膛。白雄尊者一惊,双掌一合,一道白光疾射而出。唰的一声,他的眼前一花,黑莲使者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后响起了一阵桀桀怪笑,黑莲使者的双手已经搭在了他的顶门,掌中发出两团青黑色的火焰,透入白雄尊者的泥垣宫,霎时间烧遍全身各处。轰然一声,白雄尊者化为灰烬。

却说阿难、迦叶奉如来之命,怏怏不乐地把三藏师徒带回藏经阁,将经书一一交与他们。交接完毕,沙僧将经书打成一担,装上马背,八戒系好了绳索。三藏躬身向阿难、迦叶行礼:“多谢二位罗汉。”

二人皮笑肉不笑地还礼。

三藏要去向佛祖辞行,阿难忙阻道:“不必了,刚刚佛祖吩咐,让你们直接返回东土,不必去辞行。”

三藏一惊,然后点了点头:“那也好,小僧就告辞了。”

此时,行者和接引佛祖正站在山门外等候。唐僧师徒三人走出来。三藏喜容满面,行者赶忙迎上:“怎么样?”

三藏笑道:“共传了五千四百卷,正是一藏之数。”行者这才放了心。

接引佛祖在一旁笑道:“圣僧,恭喜了!”

三藏道:“惭愧,今日要不是亏了悟空,这经还真是不得轻取。”

接引笑道:“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功行圆满。”三藏合十答谢。

接引佛祖道:“我将众位送至大河边。”三藏谢过。几人收拾行囊向来路走去。

猛地,天地间刮起了一阵怪风,那风渐渐变成了旋风。飞转着向几人冲来,行者大叫一声:“小心!有妖怪!”

话音未落,风中伸出一只手来抢八戒肩上盛经的担子。八戒大惊,撇了担子便跑。

行者一声断喝,耳中抽出如意金箍棒,劈头就打。那风煞是奇怪,猛地向后退去,行者哪里肯放,随后追上。

地面上,三藏仰望天上争斗的行者,胆颤心惊地道:“灵山圣境,清净佛土,怎会有人白日抢劫?”

接引冷笑一声:“那不过是调虎离山,真正的抢经的人不是他!”

三藏一愣,问是谁?接引道:“是我!”

三藏大惊失色。接引狂笑着,弄起一阵旋风,刹时间天昏地暗,三藏以袖蒙面。大风过后,盛经的担子已经不知去向!三藏急得大呼小叫。

空中,行者拦住风头,劈头一棍,那旋风猛地现出原形,正是白雄尊者。行者一愣:“你不是燃灯上古佛的弟子白雄尊者?”假白雄道:“正是!”

行者叱道:“你为何要弄风戏我等?”

假白雄笑道:“受如来差遣!因尔等没有礼物奉上,要我取回真经。”

行者骂道:“好个如来,如此不公!若不想给经便不给也罢,怎么再三戏弄我等!想要抢经,先问问我手中的铁棒!”

说着,他抡铁棒直取假白雄尊者。假白雄尊者毫不示弱,劈面而上,两人在空中半云半雾,厮打起来。二人一来一往打了几十回合,那假白雄尊者渐渐地腰松手软。行者铁棒一下快似一下越逼越紧。忽然,行者停了手,似乎想起了什么,“哎呀”一声大叫。假白雄趁空驾狂风逃之夭夭。行者已顾不得他,纵起云头回到三藏身边,果然经担已经不见了!

他跌足恨道:“我们中了假接引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三藏急得流下泪:“悟空啊,这可如何是好?”

行者焦躁道:“莫哭!一哭就脓包形了!他往何处去了?”

八戒忙道:“往北方去了。”

行者一咬牙:“我就不信他能跑得了,待我去追。八戒、沙僧保护师父!”说着,他一个筋斗云腾起空中,向北方追去。

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