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因为距离过近落在视网膜上已经形状模糊的烙铁又从他的脸上离去,脸上除了凉意之外还让骆时行迟钝的神经感受到了左眼下有一丝疼痛。

不多,只是微微一点,而刚刚烙铁跟他的皮肤也就接触了那么一点。

骆时行顾不得那点疼痛,努力去看来者到底是什么人,对这个免于让他遭罪的人,此时此刻他真是满心感激。

那人走过来,看着重新被拎起来站好的骆时行打量一番,这才松口气一般掏出一张纸说道:“太后谕令,此子交由廪牺令处置。”

骆时行瞪着眼睛,一时之间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刚刚是真的有点吓傻了。

没有经历过的人大概想象不到眼睁睁看着刑具一点点落下来的绝望,那个时候别说什么灵光一闪想出办法,大脑干脆就直接罢工了。

一直到他被人提起来放到地上,人还是有些怔忪的。

来人按着他的肩膀说道:“走吧。”

骆时行抬头看着他,在对方表情隐隐有些不耐的时候才小声说道:“腿软。”

实际上心也慌,这么点时间完全不够他平复下来的,尤其是面对危险的时候当时可能觉得没什么,然而等平静下来才会越想越后怕。

那人听后笑了一下,看了看骆时行的身高,直接提着领子就把他抱了起来,嗯,抱小孩子的那种抱法。

等抱起来之后他还认真看了一下,颇有些疑惑问道:“你真有九岁了?”

这个头有点小了吧?不过骆时行这张脸还是挺有辨识度的。

毕竟美貌是稀缺资源,长得一般好看的人很多,长得特别好看的则是凤毛麟角,就眼前这小脸哪怕放到美人云集的长安也是独一无二,所以他才没怀疑找错人。

骆时行眨了眨眼:“郎中说是娘胎里亏了底子。”

他思索九岁的孩子介于懂事和不太懂事之间,而古时因为人均寿命短,所以孩子更加早熟一些,所以他拿捏着语气问道:“你是谁啊?太后……要怎么处置我啊?”

他之前差点被吓傻了没有反应过来,但对方的那句话他还是听到了的。

那人把他扔到一匹马上,紧接着也翻身上马说道:“我叫杨从发,乃是廪牺令手下员吏,至于如何处置你,那要等到了长安才知晓,驾!”

马匹瞬间窜出去,迎面而来的风直接把骆时行所有的疑问都给灌回了肚子里。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又感觉到了后怕。

这个后怕跟刚刚差点被烙铁打了个戳不一样,而是仿佛被旧日支配者点名一样。

如果把如今的大唐比作副本的话,武曌就相当于这个副本里的旧日支配者了。

骆时行很奇怪,武曌是怎么注意到他的?

哪怕是骆宾王也是檄书传扬诸州之后才被武曌得知,哪怕是这样历史上对于骆宾王的记载都没多少,以至于到最后这个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更别提他了,历史上骆宾王有几个儿子,儿子都叫什么压根就没有记载。

他这样的小人物怎么会被太后关注到?

最主要的是太后关注到了他却把他交给廪牺令处理,这让他尤为不解。

廪牺令这个官职在历朝历代都是掌管供宗庙祭祀时使用的谷物和牲畜的官员。

这个官职不算高,至少在贵族云集的长安不算什么,而且看看他负责的范围就知道这人跟刑事案件没有任何关系。

为什么要把他交给廪牺令?难道要让他去养马?

可他又不会养马。

武曌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这里面一定有骆时行不知道的情况。

所以他跟廪牺令之间肯定有一个有问题,已知他只是个九岁的孩子,穿过来还没多久,虽然柳州当地人都知道他聪慧非常,可他没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所以连骆宾王在长安都籍籍无名那就更不要说他。

既然问题不是出在他这里那就是处在廪牺令那里。

所以廪牺令是谁?

骆时行捏着手指头开始从脑海里翻自己记过的文史。

因为廪牺令这个官职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关注的,所以历朝历代对它的记载都不多,至于谁做过那就记载得更不清楚了。

当然这里面也有战乱遗失史稿的原因。

而在唐初,骆时行记忆之中的廪牺令好像的确记载过一个姓袁的,名叫袁客师。

嗯?等等……袁客师?

骆时行忍不住张大了嘴,然后又被风糊了一嘴,连忙闭上了嘴。

嘴是闭上了,但心里的震惊依旧还在。

袁客师这个人估计后世没有几个人熟悉他,但是他爹想必很多人都知道,那就是鼎鼎大名搞出了推背图的袁天罡。

而袁客师作为袁天罡的儿子虽然不出名,但史料记载他相面极准。

骆时行坐在马上瑟瑟发抖,恨不得当场跳下去。

被旧日支配者点名不算什么,被她知道外挂才惨啊。

这个时代对于可能出现的穿越者会是什么态度?

当然历史上没有记载,如果按照历史记载的话……呃,骆时行沉思了一下,觉得大概不会出现西方那种动不动就烧死人的情况。

也许可能这些人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才能长生不老。

毕竟感觉长生不老都快成为种花家古代帝王普遍追求了。

骆时行稳了稳心神,他现在还不算死里逃生,前方依旧未知,到了这个地步他开始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暴露自己身份能够博得一线生机,也不是不行,至于以后……就再说吧。

骆时行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自以为已经镇定下来,然而等到了长安的时候还是不可抑制的小脸泛白紧张的不行。

因为这份紧张的心情,他也就没过多关注盛唐时的帝京到底有多繁华。

当然,主要也是经历过后世那种高楼林立的场景,千百年前的城市再繁华也有限,最多也就是让人看到不同的风土人情觉得新鲜罢了。

不过,长安来往的人是真的多啊,进城门的时候若不是杨从发有令牌只怕他们还要排上大半天的队才能进去。

要知道长安城的城门那可一点都不窄。

进了城门杨从发带着他一路前行,哪怕再怎么不注意骆时行也看得出来此时的道路其实已经开始有所划分,行人道和车道都有专门的区域,虽然不像后世那么严格,但也极少混杂,不像是电视上演的那样都在一起。

杨从发带着骆时行一路进了内城,廪牺令的职责跟皇室息息相关,署衙自然也是在内城,而到了这里他们就不能再骑马了。

杨从发下马牵着他一路往前走,并且解释说道:“内城除了特殊情况不得纵马,署衙就在前面。”

骆时行点了点头,这一路上杨从发对他的态度倒还好,让他心里多少安定了一些。

杨从发带着他进了廪牺署,一路前行不停地有人对他行礼,遇到了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杨从发立刻问道:“义父要的人我带来了,他老人家可在里面?”

那人拱手说道:“大令已经算到,命我出来迎你进去。”

骆时行微微瞪大双眼,这都能算到?这个袁客师还真有点神神叨叨的。

更神神叨叨的在后面呢,他被带进去之后坐在正位上的袁客师当即放下了手上的事情对他招手说道:“过来。”

骆时行略一迟疑,但还是乖乖走到了袁客师的身前。

这位廪牺令身着深绯官袍,腰系金带,虽然被杨从发称之为老人家,但他其实一点也不老,约莫四十岁上下,留着一把美须,看上去颇有几分仙气,倒是挺符合人们对于相师的刻板印象。

袁客师表情温和只是在骆时行站在他面前之后就不再说话,一双眼睛盯着骆时行的脸不知道在看什么。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骆时行才发现袁客师居然是重瞳。

骆时行被他特殊的眼睛看得有些背后发毛,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袁客师的手就轻轻点了点他脸上的伤痕问道:“这是怎么来的?”

杨从发立刻躬身说道:“回义父,孩儿去的时候那些人正在打黥印,因为晚了一步便让小郎君挨上了一点,还请义父责罚。”

至于什么他半天奔驰到蓝田县骨头都快颠散了的事情就不必说了,事情办不好还找理由不是什么好行为。

袁客师倒也讲道理他笑道:“原来如此,难怪星象有变,你也不必在意,此乃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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