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行秋

郸州城内,知州府中。

晨光浮动,庭院中闻见几声蝉鸣鸟叫。两名粉蓝衣裳的丫鬟端着木盘从回廊处穿过。

一处房门微敞,外头站着一青铂衣袍的男子抱着一柄弯刀。

“奴,见过公子。”粉衣丫鬟朝男子福了福身。

“药给我,姑娘去忙吧。”男子接过她手中的木盘,垂眸盯着瓷碗。

两名丫鬟又福身退下。

凌行秋端着木盘,抬腿朝屋内走去。

珠帘之内,白色云纹锦绣衣裙的女子坐在床畔,而床上躺着的正是江策。

他拂开珠帘,走到明昭身旁,将木盘搁下。

“醒了吗?”他问。

明昭无奈地摇摇头,“还没。”

嗯了一声,凌行秋走到床边将江策的身子扶起,朝明昭道:“给他先服药。”

他体内余毒未清,凌行秋把过他的脉搏,体内是有一股内力已经混乱才会中毒至深。眼下要紧地是先给他服药,再运功给他逼出毒气。

明昭手执瓷瓢,一勺一勺地将黑色的汤药送入他口中。

面前的男子,容颜苍白,一双剑眉紧皱,原本红润的唇毫无血色。

她拧眉,将最后一口汤药喂完。

“昭姑娘,我为江兄疗伤,你先出去罢。”

他将人缓缓挪到床中央,江策此刻穿着白色的中衣,衣衫不整,确实不适合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久待。

望着明昭离去的背影,凌行秋眼眸微闪,随后脱靴盘腿,掌心运起一团内力,朝江策的身体送入。

一炷香后。

日光透过雕窗射入房内,乌发白衣的少年长睫轻动,缓缓睁开。

眼前的房间格局,错落有致,格局雅调,应当是文人家中。

江策欲出声,才发觉嗓子喑哑撕痛。

“可算醒了。”

身后一道年轻男声响起,江策警惕地看去,却是一青铂色衣袍的青年男子。

“假黑斗篷?”他哑着嗓子开口,又疑惑扫了一圈屋内,应当是扛过作夜的贼人了,那她呢?

那男子见他眼底的情绪,朝他扬眉,开口:“她很安全,在外头呢。”

说完,凌行秋对于“假黑斗篷”的称呼还略带着一丝不爽,又言:“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凌行秋是也。”

他已自报家门,江策也便清了清嗓子回他。

“江策。”

凌行秋闻言眼角弯起,笑得如和煦春风。

“江兄,幸识。”

“幸识。”

昨夜一役,二人也算是有了过命之交,江策眼底也淌过一丝笑意。

昨夜银鹰卫指挥使朔阳,将二人救下后,便带着明昭直接去了知州宅院,掏了令牌命他安插人手保护明昭。

当夜三更时,先醒来的便是凌行秋。知州只同他说了是明昭找到了守城将领,他派了官兵将二人救回。又道靠他二人拖住贼人,破了这几个月来的少女失踪悬案,便让他们留在府中好生养伤,之后再向朝廷讨赏。

庭院内,曲径流水,李知州倒是好雅兴喜爱栽种这些花树。一颗玉兰树已是满树繁花,清风一徐掉落一地落花。

明昭站在树下,身后察觉一声门响之动。她回眸一看,白衣翩翩少年郎,站在门框中抱胸,朝她看来,那双桃花目里衔着满园春色。

他朝她走来,一袭白衣胜雪。

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后,他才松了口气,没伤就好。

“江兄,既然伤好了,要不要去府衙门口听审?”凌行秋慢悠悠地从门框中走出。

知州大人昨夜便将黑胡子、楚娘等人擒下,只可惜那玄衣黑使始终寻不到半点踪迹。

此刻,正是公堂候审之时。

“正好去看看那几个人渣。”江策冷了声音。

利用客栈之名,拐卖异乡少女,无端毁了姑娘清白。也不知有多少姑娘栽在这破黑店手中,被这两个人渣骗进炼狱。

三人一道前往了府衙。

此刻门口正堆着熙攘人流,不少妇孺站在前列唾骂着堂上跪地的二人。

一男一女的背影,仅一夜之间便变得落魄不堪。

堂上坐着大红官袍的李知州,此人年方不过三十,面容隽秀,目光冷厉地看着堂下之人。

“你二人拐卖我朝女子已计一百三十余人,其中五十八人身亡,将三十人逼良为娼………”

“现已人证物证具在!还不签字画押!”

门外,百姓们听完二人所犯之数量,纷纷瞠目结舌。有妇女直将手中刚买的菜叶扔在堂上的男女身上,众人效仿,一时之间公堂喧闹。

几名捕快朝外吼了几声后,又恢复肃静。

判决已下。

二人拐卖杀人近百余条,犯案多年,且愈加猖獗,依律当叛死刑,于立夏行腰斩之刑。

听完判决,三人调头离了府衙。

“这世间真是什么牛马都有。”凌行秋忍不住感叹。

江策望着前方街巷的乞儿,忽然想起阿水,轻叹着答:“人间疾苦,遍地皆是。”

这句话使明昭垂了眼眸,她闷着声小声道:“可是,知州大人已经很用心地在管理郸州了。”

是啊,李知州这人也算年少有为。上任一年,郸州百姓实则也有生活提高。

但这世间,即便如此,还是会有邪念诞生。

心生邪念的人,便成了恶魔。

临福黑店的事在郸州传遍,连带着那块地儿也变得令人厌恶,里头不知埋葬了多少无辜女子的血泪。

连着两日李知州带着官兵救回女子二十余人,其余皆是无能为力。

终究还是告一段落了,只除了那幕后玄衣黑使至今是毫无头绪……

-

郸州,东华巷一处茶肆中。

二楼靠窗位置,坐着三位气度不凡的少年人。

店小二端着一壶雪落观音与精致的茶果上来,笑意灿烂地摆好后退下。

李知州说到做到,因着黑胡子那件事儿给了他们赏银五十两。

初一听闻时,江策便觉这李知州是个能处事儿的。

忒大方了点。

这不,刚一拿到银子,几人便来了东华巷中消遣。

“江兄,如今这事儿也完了,下一站你们预备去哪儿?”凌行秋抿了一口茶盏,抬眸看向二人。

江策正把玩着手中杯盏,通体晶莹似是玉器所制,倒是奢侈。他抬了眸子,语气轻松:“过两日罢,再消遣消遣。”

停了一瞬,凌行秋正准备讲话,便听见他又言。

“反正老子现在钱多。”

………

得,这人儿现在又开始得瑟了。

“江兄,财不外露。”凌行秋好言提醒。

江策无所谓地抿了一口茶,目光瞥向一旁的明昭。此刻,她正望着楼下台子上的说书先生,听得一本正经。

那老先生讲得正是郸州城杜撰的一些名人往事。

他正讲到郸州名门四家,江策此刻也来了精神,竖耳认真听他道着。

一盏茶后,他已讲至尾声。

同黑胡子的话一般无二,郸州,没有贺家!

可是,圆善老头儿是不会骗人的。

临桌一行人听完说书,便起身朝楼下离去,其中一体格偏胖的男子出神时撞倒了桌上的茶,撒了江策一身。

“抱歉公子!”

那胖子朝他行礼道歉,明昭递了手绢给他擦衣,江策便没说什么让那胖子走了。

前方的同伴不知是什么情况,只朝他喊着:“贺易走了!”

那胖子答应一声,着急忙慌地朝楼下跑去。

只剩江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姓贺!

他朝明昭问道:“方才那人是不是唤他贺易?”

还不待明昭回答,一旁的凌行秋便扯了江策衣角,淡声。

“江兄听错了罢,郸州可无贺姓。”

“什么意思?”

凌行秋朝四周扫了一眼,让他坐下,低声讲道:“郸州一年前有个贺家,被灭了门,从此郸州不可再提贺家,也便没了贺姓。”

“所以,江兄方才定是听错了。”

说完,他不知何处掏出一轮扇子,摇手一扇,端得是一副俊雅公子模样。

他的话却让江策陷入了困境,圆善当初只留了这一条线索,如今线索隔断如大海捞针……

瞧见他眼底划过的黯然,凌行秋犹豫了一瞬又开口:“不过,江兄有幸遇上我。”

“什么意思?”明昭睁着大眼问他。

凌行秋的目光在她额间的朱砂印停留一瞬,眼底泛起一抹笑,“在下欲去往长宁城,巧的是听闻长宁城或有贺家遗孤。”

此言一出,江策方才还迷惑的心,化开一片乌云,终究是明朗一些。

茶肆出来后,三人便去了集市采买此次出行所需物件。

明昭戴着面纱,一路左右打量着郸州城道路两旁的商贩,眼中满是好奇。

“姑娘,看看珠钗吗?”商贩拿起一支珊瑚钗转悠到明昭面前。

她眼眸一动,正想开口,身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朝她伸来,江策直接给了商贩银两,语气慵懒开口。

“全买。”

“谢谢官人,谢谢官人!”商贩接过钱,笑得嘴都合不拢,头一次见人买这不值钱的珊瑚钗给这么大一锭银子的。

江策提着那商贩给的木盒递给凌行秋,十分大方地开口:“送你一支。”

咧了咧嘴角,凌行秋接过木盒,替他举着,瞥见江策此刻的目光,似想起什么,于是低声开口。

“江兄。”

“嗯?”

“你昏迷之前,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吗?”

“?”

“昭姑娘的名字,你念了好多遍。”

作者有话要说: 江·有钱·策:买买买!

凌行秋:今天也是当电灯泡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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