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们的胜利，干杯！”
襄阳郊区的独栋小屋里，十几个女工围坐在大圆桌的四周，笑逐颜开地举起手中的一次性饮料杯。
杯沿轻轻碰击后，旋即分开。祝珏站在人群当中，饮了一口杯中正不住冒着气泡的可乐，有些陶醉地眯起眼睛。
“在监狱里吃了几个月的牢饭后，忽然喝到这个，简直就像喝到了琼浆一样。”
女工们哈哈笑了起来。莲姨半是好笑，半是心疼道，“好好好，今天你最大，这一大瓶可乐都是你的，你慢慢喝！”说着将饭桌中央的可乐瓶拿了过来，放在祝珏跟前。
祝珏笑嘻嘻地接过可乐瓶，“谢谢莲姨，我敬莲姨一杯！”说罢打开可乐瓶盖，将自己和莲姨杯中的饮料斟满，举起自己的那杯来。
陈语和水仙等女工们见状，也纷纷举起自己的杯子，笑道，“我们也敬莲姨一杯！从拘留处出来后，咱们几个女工在襄阳没去处，全靠您收留咱们，真是感激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莲姨举起杯子，笑着一一回敬，又道，“既然你们起了头，那我也趁着这个势来敬一敬。”
说罢，她将杯子伸向坐在东侧的沈慕照、周六和梁思远三人，神情认真道。
“这些丫头们出身寒微，在襄阳一无背景，二无靠山，这次能讨回工钱，全身而退，实在多亏了几位的倾力帮助。我代她们，敬三位一杯。”
沈慕照、周六和梁思远连忙站起身来，举杯回敬莲姨。
“嗨呀，没事没事！帮你们讨回工钱、揭露企业的违法行为，也是我们做媒体的职责所在嘛”，周六笑道，“更何况，我们报社凭着这次的事件，在襄阳一下打响了名头！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你们呢！”
梁思远也点头附和道，“没错！其实我还在秦律手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要跳槽的想法，但是一直都没法下定决心。遇见你们之后，我才终于坚定了自己想法，辞职出来单干了。我也该感谢你们才是。”
说罢，她环视一圈众人，微笑道，“顺便一提，我的个人律所一个月后在市区正式开业，届时还请大家过来多多捧场。”
众人小小吃了一惊，连忙向她道恭喜。梁思远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目光落在对面坐在一块的林小娟和郑婷二人身上。
“而且，小娟和婷姐已经答应我，会来我的律所担任我的助理......”
众人更吃惊了。林小娟和郑婷微微垂着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我去，你们俩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背着我们悄没声地就找到工作了！”李薇薇嚷嚷道，“不是说好姐妹一生一起走，谁先上岸谁是狗吗！”
山南阳发布道歉声明后，便一直处于停业休整的状态。女工们去厂子领补发的工钱时，被告知山南阳即将缩减规模，辞退一大批车间工人。几人一合计，反正已经和山南阳闹翻了，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干脆领了辞职补偿，趁早另寻出路去。这段时间里，李、周、林、郑等人除了关注祝珏案子的进展外，同时也忙着寻找新工作。
梁思远忙解释道，“我在两周前就向她们发出邀请了，只是她们二人一直推脱，说不能抛下你们先找到工作。我软磨硬泡了许久，她们二人才勉强同意的。你要怪罪的话，那就怪我吧，是我横刀夺爱了。”
李薇薇笑道，“嗨，我刚才说玩笑话罢了！她们有着落了，我自然是为她们开心。小娟，郑婷，和梁律师一起好好干，说不定将来也能成为律政那什么什么来着......对了，律政俏佳人！哈哈！”
听了她这话，众人不禁跟着笑了起来。梁思远的神情霎时放松下来，林小娟和郑婷则抿着唇，满脸的不好意思。
沈慕照唇角上扬，看着她们三人，颇为赞许道，“小娟和郑婷上过高中，能识文断字，做事又谨慎细致，确实很合适律所助理的职位。思远，你很有眼光。”
这话一下夸了在场的三个人，加之沈慕照说这话时神情真挚，语气笃定，三个人见状，脸上的笑意顿时又深了几分，不约而同地微微泛出些酡红来。
众人也纷纷颔首，表示赞同。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李薇薇眼睛发亮，看向沈慕照道，“话说回来，沈主编，你们报社现在在扩张规模，人手够不够啊?要不你看看咱们几个，能不能为你干点什么活?”
沈周二人对视一眼，周六旋即笑道，“我们正准备说这件事呢。现在我们报社的业务翻了好几番，确实很缺人干活，最近也一直在对外招聘新员工。如果在座的各位有会使用电脑、写作能力不错的，欢迎投简历给我们。”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李薇薇挠着头，苦笑道，“哎呀，那我可能干不了。咱们几个看见字就头疼眼花的，还要在电脑前坐一天，估计屁股挨不住呢。”
“是啊，文职这种活，小娟和郑婷干干还行”，周敏搭着李薇薇的肩膀，笑着附和道，“咱俩要是做那活计，那简直就是上班如上刑了。”
“那可不”，李薇薇快言快语道，“让我挑大粪都成，和文字打交道，不成不成！”
其余几个女工也颇为赞同地附和。沈慕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又补充，“除了文职岗位，我们报社也有不少体力活需要人手。过一阵子我们就要搬到新的办公大楼里了，届时会有不少搬运和整理的工作，可以交给诸位姐妹们来干。”
众女工们面露喜色，向沈周二人道谢。
不知不觉间，一顿饭已接近尾声，女工们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讨论饭后进行什么娱乐活动，笑声连绵不绝。
祝珏在一旁抱着可乐瓶，正微笑听着，肩上忽地传来一下轻轻的拍打。回头一看，沈慕照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俯身凑近她耳畔道，“出来一下，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祝珏挑了挑眉，依言起身。此时众人正笑闹得起劲，无人注意到她们二人离席。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来到小院里。
此时正值三月初，天气渐渐回暖，夜风轻轻吹拂在脸上，直叫人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惬意。两人沿着石子路，走到院里的一颗大桃树底下，并排在石凳上坐定。
“她们都在张罗着找工作的事情”，沈慕照温声道，“你呢？你将来有什么打算？也准备重新找一份工作吗？”
祝珏仰头，看着桃树上星星点点、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轻轻点了点头。
“工作当然是要找的，我要吃饭嘛。不过......”
她顿了顿，旋即转头看向沈慕照，眼中浮现出迷惘。
“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那种既能养活自己，又可以实实在在地帮助到其他人的工作？”
“哦？”沈慕照挑了挑眉。
祝珏侧过头，望着那幢在沉沉夜色中透出柔和灯光的小屋，轻声道。
“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女孩儿，勤劳肯干，积极向上，可是社会留给她们改变命运的机会实在太少太少。如果有一份工作，能切切实实地改善她们的生活境遇，让她们有更多的生存空间，我会很愿意去做的。”
几乎是毫不迟疑，沈慕照斩钉截铁地答道，“有。有这样的工作。而且.....”
她看向祝珏，唇角缓缓上扬，“我正想引荐你去从事这份工作。”
“是什么？”祝珏急切道。
“成为襄州州长。”
沈慕照缓缓勾起唇角，“既能靠工资养活自己，又能通过颁行有利于她们的政策来帮助她们，很符合你的要求。”
祝珏愣了一下，旋即“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奇怪，咱们今天也没喝酒啊，你怎么开始说起醉话来了？”
“我没开玩笑”，沈慕照静静看着她，一字一句道，“祝珏，我是认真的。”
祝珏收敛了笑意，露出不解的神色。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襄州五年一度的大选，马上就要开始了”,沈慕照目光灼灼，道，“如果你参加竞选，并在候选人中拿到最多的选票，便能出任襄州州长一职。”
“竞选?”祝珏有些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
她从进入这个世界以来，就一直忙于生计，对于这个世界更上层的社会生活知之甚少。听沈慕照的意思，原来这个世界的领导人，是通过大选选举出来的。
“没错”，沈慕照见祝珏一脸茫然，便耐心解释道，“大唐共和国总统、各州州长、各县乡的一把手等关键领导人职位，都是通过公民票选选举出来的。州长选举五年一次，今年是现任州长任期内的最后一年，因此从六月份开始，襄州就会在全州范围内开展全州公选......”
沈慕照的话唤起了祝珏在原来世界中的回忆。她在大学的时候曾选修过一门公选课，课程内容就是介绍和比较各个国家的选举制度。听沈慕照的描述，大唐共和国的州选，很像是原来世界中某个超级大国的大选制度。
“可是，州长竞选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参与的”，祝珏沉吟道，“能够参选的竞选候选人，其影响力、知名度、口才、外形等等方面条件，想必要相当出色才行。”
“这个自然”，沈慕照点点头，笑道，“看来你对选举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嘛。”
她续道，“按照选举规则，各州的州长候选人，需要从最低一级的区域层层选举上来。参选人员的履历也大都极为出色：丰富的管理经验、卓越的口才、耀眼的学历......”
“但是”，沈慕照话锋一转，道，“这些外在条件固然有一定作用，但并非决定选举成败的决定性因素。在我看来，要赢得大选，归根结底是要抓住两类人。”
她抬起右手，伸出一根食指。
“第一是选民。”
接着又伸出一根中指。
“第二，则是世家。”
祝珏看着她伸出的两根手指，凝神不语，脑中则在不住反复揣摩着沈慕照方才所说的话。
“选民方面，我对你有信心”，沈慕照勾起唇角，自信道，“你组织工人反抗工厂压薪、后又被陷害入狱的经历，已经在襄州传开了。现在舆论都对你交口称赞，把你视作是反抗强权、为底层人群争取权益的传奇人物。如果你宣布参加竞选，公众出于对你的好感，一定会非常乐意把票投给你。毫不夸张地说，在公众基础方面，你具有非比寻常的优势。”
闻言，祝珏心中震颤。她带着几分期待，几分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人，道，“真的？我真有那么受欢迎？”
“在这些事情上，我何曾对你说过假话？”沈慕照笑道，“你无罪释放的消息一公布，当即就登上了襄州资讯榜的首页。许多媒体想通过我、思远还有陈语她们联系你，只不过都被我们悉数挡回去了。你现在可是襄州最有热度的人物，不信的话，看看网络论坛就知道了。”说罢，她掏出手机点了点，递给祝珏。
祝珏接过手机一看，界面上正显示着某全民社交网络平台上的评论。她随手划了几页，果然如沈慕照所说，她的事情在襄州的讨论度很高，而且公众对她多是褒美之词，甚至有人还用她的名字创建了话题，里面还有不少跟帖。
“至于世家方面，我也有把握帮你获得支持。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武曌的发家史吗？趁着两大势力忙着彼此攻击、互相混战的时候，以第三方身份入场，趁机发展自己的势力。放在大选里，这一策略依然适用。”
沈慕照顿了顿，神色恳切道，“祝珏，我发自内心地认为你是一个极好的州长候选人。如果你愿意参选，我会倾尽所有的力量来帮助你拿下州长的职位。假使竞选成功了，你就能这个位置上大展拳脚，实践你的那些理想。”
祝珏握着手机，仍旧不动声色。沈慕照眼睛暗了暗，又道，“当然，这件事还要看自己的意愿，毕竟一旦决定参加竞选，你的言行举止、个人**都要接受公众严苛的审视，要是你实在觉得为难，那就告诉我吧，无论如何，我始终尊重你的选择......”
“我参加”，祝珏忽然开口打断她，语气轻快道，“慕照，我参加州长大选。”
沈慕照愣了愣，语气激动起来，“你，你真的考虑好了？”
“你说的那些，我都理解了”，祝珏微笑道，“正如你所说，我想要改善她们的处境，而没有什么比当上襄州州长更能实现这个想法的了。”
说着，祝珏将沈慕照的手机递给她。
“慕照，你我携手，我们一起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
一阵风过，吹动桃树枝叶簌簌而动。月影斑驳中，沈慕照接过手机，一双有些圆的眼睛里泛出明媚的笑意。
“好。”
“我们一起，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州长大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