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阳的电动车有些坏了，他一路跑过来的，眼眶被风吹得有些发红。

“岁岁，怎么样了！”宋阳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正好医生过来，手里拿着报告单。

“你是他父亲？”

“是，是。”宋阳连连点头。

“请问你们家族有什么遗传病史吗？”

宋阳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开口：“他妈妈和外婆…都是因为肺癌走的。”

宋岁低着头，垂眸不语。

“虽然我们已经注射了阻隔剂，但因为一路耽搁，且他本身就有隐性癌细胞，你们应该是在孩子刚出生是做的检查，当时设备不先进，可能存在假阴性结果，其实他本身身体算好的，如果不是这次的感染，可能少说能活到七八十，但艾滋的感染导致癌细胞苏醒，正在极快的蔓延。”

宋岁耳中嗡鸣声依旧，只隐约听见医生说话。他眼中的光忽闪忽闪的，想起之前听妈妈说过，给他去的名字的寓意。

宋岁。

岁岁年年，平平安安。

又想起母亲去世时，曾颤抖的抚上他的脸。

“岁岁，好好长大。”

“妈妈会保佑你的。”

想起宋阳曾抱着他哭着对他妈妈说，

“总有办法的。”

“肯定能治好的。”

“别怕啊。”

然后他们倾家汤产，抱着一具尸体回去了。

然后宋阳恍惚了一年，和他搬去了那条又黑又长的巷子。

好像历史重演，他躺在那张洁白的病床上，和他妈妈一样。

有人探了探他的体温，有人在他耳边轻语。

“没事的岁岁，都会好的，现在还早着呢…”

有针管刺破他的皮肤，冰凉的液体灌进血液。

宋岁微微蜷缩着手指。

凌晨四点。

宋阳坐在陪护床上，没能闭上眼睛，妻子去世时的场景在他脑海上演，最后将他唤回神的，是病床上传来的轻微抽泣声。

宋阳起身过去，握着宋岁冰凉的手。

“岁岁，是会疼吗？你不告诉爸爸，爸爸不知道…”

“我…我那个时候，只是想要安慰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宋岁眼泪流的很凶，他不明白，昨天他还和陈喻牵着手，说了再见，答应他好好照顾自己，“我做错了吗？我做错了吗！当时如果我没有管他就好了…”

“不是这样的岁岁，你没有做错，我很高兴你能成为这样的人，你总愿意拉别人一把，妈妈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你怎么会错呢。”宋阳缓了缓，继续说。

“你刚出生的时候，医生就说可能会遗传家族的病但我和你妈妈还是决定把你生下来，那个时候你才这么小，眼睛却特别亮，你是温室里最漂亮的孩子，后来检查结果说，没问题，我和你妈妈都觉得你一定会是不一样的孩子，会健康长大的。”

“虽然她没能亲眼看到，但是她那个时候就拜托爸爸去看了。”

“我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成为值得叫我骄傲的存在，你帮了很多人，你还拯救了那个时候还在颓废的爸爸。我总在想，等哪一天我去见你妈妈了，要把所有都告诉她。”

“她一定会很高兴，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她说你以后肯定是个特别厉害的小孩，刚出生时，她说不厉害就算了，做最幸福的小孩也行，后来，她临走前，又和我说，都没关系了，只要你健康，什么都没关系了…”

宋阳将顿了顿，抹了把眼泪。

“还有陈喻，我早就看出来了，我就在等哪一天，你带他来见我，我要先骂他，怎么把我唯一的最乖的宝贝拐走了…”

“所以，岁岁，你乖乖治疗，一定没事的。”

宋阳将手机开机，一堆消息弹出来，从上往下，全是陈喻的名字。

陈喻打了十几个电话，上百条消息，上一个电话是两分钟前。他扯了扯嘴角想笑，下一个电话又打进来。

他轻轻点了接通。

“岁岁，怎么不接电话，吓死我了，你那边得凌晨了吧，你不回我消息又不接电话，我只能一直打了，你是不是不小心睡着了？下次能不能先给我发个消息啊，我心惊胆战的哈哈，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心很慌…”

陈喻的声音响彻空荡的病房，宋阳将手机给他之后，就出了门。

宋岁轻轻吸了吸鼻子，尽量保持平衡：“陈喻。”

“你嗓子怎么了，你在哭吗？怎么了岁岁，你和我说说啊，我想办法好不好，有人欺负你吗？”

“…只是感冒了。回家太困了，忘记告诉你了。”宋岁眼泪都在眼眶里转，语气却有些轻松。

“我才走第一天你就感冒了，是不是背着我吃什么垃圾食品了？现在在家吧？我给你点个感冒药吧，饿不饿？”陈喻的声音透过电话有些失真，但宋岁能够想象到，如果这人此刻在他面前，估计会叹口气揉揉他的脑袋，然后认命的去做吃的。

“我这边又出了点问题，可能没有预期那么早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