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探查

既有哨岗,定会轮班。

江为玉原路返回,悄悄观察一阵,选定于倒数第三岗,便坐到树枝上静静等待。

一来此处离山寨不远,路上遇人少,不易暴露;二来,三人身形皆同她相仿,方便混入;三是路行相对崎岖,动手脚不易被察觉。

亥时刚过,正是最易困倦的时刻,山上果然有人下来换班,交接武器,原岗三人沿山路回寨。

为首的男人高举火把带路,三人呈纵队而行,前后相隔五尺,江为玉暗中跟紧,趁牠们行至树影下,无声落地,敲晕最末人,藏于树后,换上外衣头巾,几步跟上队伍,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前面两人怎么也想不到,不过三丈的路程,身后便已换人。

队伍直上,路经余下两个哨岗,几个男哨兵冲她们点头示意,江为玉将大半张脸埋入暗侧,跟着前人回礼。

夜色昏暗,暖光的火光为眼前蒙上一层朦胧的纱。

不出她所料,无人察觉异常。

既然山中人数众多,定不会全都相互熟识,又有夜色掩护,自然难认出她非寨中人,且观这帮人纪律严明,路上不多作交谈,更方便她混入。

待入寨中,防卫倒不似外围紧密,人也少,估计自恃占据地利,便多派人防范山下来人。四处静悄悄的,江为玉趁机溜到角落,脱下岗哨的蓝衣,重新裹好头脸,改自黑暗中潜行。

屋里全熄了火,只有少数几个点灯,路上倒是有巡逻小队,一队几个男人,排成三列,人手一根火把、一支长枪。

四周有种若有若无的草药味,她在林中隐约闻到,本以为是山中植被的气味,可山寨内鲜少见到草木,味道反倒更浓。

顾不上多想,江为玉大致转一圈,见有几个房子门口立着男护卫,她走近离她最近那间,于侧面半开的窗户缝隙中钻入。

床边点着一盏小灯,屋里人尚在酣睡,床上帷幔落下,看不见里面,江为玉通过气息判断,确定那人的确熟睡,便直奔桌案探查。

桌上摆放杂乱,这儿堆几本书,那儿叠一沓纸,笔搁上挤了好几只半干的笔,墨迹直滴到桌上,江为玉没敢碰一样东西,杂乱的摆放多随了主人的习惯,稍有不对,便易察觉有人动过,她只能先看看桌上摆出之物——那叠歪歪扭扭的纸。

屋里昏暗,她没敢点火,只能尽力凑近,隐约辨出一些字样。纸上内容全是同一个人的笔迹,似乎是某处某人定期的汇报,顶上压着块巴掌大的镇纸,抛开被遮盖的部分,大致讲这人所在之地情况并无异常,再有些表忠心的客套话。

随意叠放的纸张参差交错,多露出一边半角,江为玉得以见着其它内容,可露出的部分终究太少,寻不见什么特别,她正打算换间屋子打探,却瞥见砚台下压了封信。

信封上沾染大片墨黑,才教她一时没瞧见,江为玉低下头,砚台散发出淡淡幽香,直钻进她鼻子里。

能专挑出来的,定然是重要信件。

出于慎重,她仔细观察信件摆放的角度位置,轻轻捏住干净的那角,缓慢抽出信件。昏暗处终究不便阅读,屋里骤然亮火,屋外男护卫会察觉,江为玉扭头仔细听一阵,床上人睡得正香,她抽出信纸展开,大着胆子移到床头,就着那盏小灯阅信。

床里床外仅隔一层布,绵长的呼吸声近在耳边,江为玉自恃藏匿气息的功夫出神入化,从未失手,便不慌不忙,细细浏览。

一点微光于眼中跳动,现出她毫不遮掩的惊诧之意。

重新装好信,物归原位,江为玉又欲换间屋子打探,却瞥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她忙闪身避于角落衣架后,静立隐蔽。

来人已近至一墙之隔,她竟未能察觉,着实不可小觑。

一道黑影悄然落地,多亏床头小灯的微弱光芒,江为玉躲于暗处,隐约能看见来人的身影。此人亦是一身夜行衣,脸上蒙三角面巾,个头不高,体型中等,看身形是名女子。

这人同她一般,进来直奔桌案,见桌上情景,亦是谨慎不动,转而研究层层叠叠的书信,最后拿起砚台下的信封,一步一步走近光源处。

衣架同床头垂直,紧紧相邻,江为玉正立床头后,仰赖帷帐隐藏身形,黑衣人此刻立于她原先阅信的位置,床上人依旧酣睡,三人各自相隔不过一尺,若无遮蔽,几乎快要脸贴脸。

江为玉静心立直,安心等黑衣人离开,哪想床上人呼吸一沉,床架吱呀作响,她暗道不妙,果然,黑衣人亦是察觉,闪身便躲入衣架后。

幸而此处是个墙角,江为玉及时踩墙爬高,稳稳卡在半空,避免了两人打个照面的尴尬。

她本欲趁势登上房梁,却打消了念头。单上两步墙,已是摸一手灰,房梁上必定早积满厚土,上去定然留下脚印。墙体是木制,倒留不下痕迹。

只是这般,处境反倒更危险,若帐中人起身下床,或黑衣人略微抬头,她立马暴露个完全。

床上呼吸逐渐平稳,帐中人似是重新入梦,黑衣人静待片刻,手中尚握着敞开的信纸,确定稳妥后,方矮身溜出衣架,全程未曾抬头。

江为玉心下松口气,趁黑衣人刚出去的档口,重新躲回衣架后,不曾想她尚未动作,黑暗中穿来极其微小的破空声,几乎教人无法察觉,可江为玉不是常人,高手的本能快过意识,她轻轻一个翻身落地,未发出一点声响,袭来的细针瞬间没入墙体,无影无踪。

好强的内力!

江为玉直视几步之外的黑衣人,对方亦面对着她,两人无言对峙,皆未动作。

空气似已凝结。

帐中骤然冒出一声呼噜,仿佛特意提醒两人,此情此景,绝不是争斗的时候。若是缠斗,必然免不了声响,增加两人暴露的风险,于谁都不利。

虽不知彼此是敌是友,此刻两人正有相同的顾虑,竟默契地同时后退一步,以表自己并无争意。

气氛和缓,黑衣人接连后退几步,直至书案边,估计是想物归原位,又怕她出尔反尔偷袭。江为玉干脆主动转身,交出后背,好教黑衣人安心放信,她这便自窗口离开。

哪想,她刚行至窗边,背后破空声来势汹汹,江为玉忙闪身避开,只见一条赤色衣带恰如闪电,霎时击断支撑的木竿,窗户啪的一声合上。若不是她躲得快,如今断的便是她的脖颈。

帏帐里,慵懒的声音夹杂异域腔调,“这便想走?”

话音未落,帐中再次突发两声破空声,一个击向江为玉,一个袭向黑衣人。

不好,屋里的动静势必教男护卫察觉!

未等江为玉动作,黑衣人一个鹞子翻身,轻巧躲过,同时掌中寒光一闪,却不是瞄准帐中人,而是射向屋外。

门口两声闷响,两名男护卫相继倒地。

她动作极快,甚至快过袭向她的匕首,等门外护卫倒地,扑空的匕首方插进她身后的木柱,响起一阵嗡鸣。

江为玉暗惊,好厉害的暗器!

普天之下她只想到一人——现任镇抚司乾字使齐微。

帐中人业已现身,她肤色暗黄,宽额尖腮,头上光秃秃只剩一层青茬,脑袋好似一个浑圆的鸭蛋,上身月白背褡,下身裤子露出半截小腿。

是个南越人。

江为玉同齐微对视一眼,便知两人想到一处。

不等那南越人动作,齐微连发三针,俱是瞄准命门,南越人专心闪躲,无意顾及其它,正中江为玉下怀,她登步上前,抬手作掌,袭向后颈,为的便是一击劈晕对方。

右手离目标只剩两寸,江为玉猛然收手,后跃一步,衣领口的小家伙扑了个空,悠悠顺着脖颈一圈,于左耳旁露出拇指大小的三角脑袋,不时吐出猩红的信子。

南越人伸手抚一下蛇头,冷笑道:“你倒是眼尖命大。”

她挥舞衣带,上前同二人缠斗,江为玉侧身闪开,眼见衣带要抽上身后的木椅,忙伸脚一踢,木椅受力飞向齐微,她轻手接上,赶紧放远。

衣带攻势未停,屋里太小,两人躲避几番,不知不觉被赶到一处,逐渐逼近角落。

南越人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两人处处受限是为降低声响,不教旁人察觉此屋异样。

她张口要喊,一只小巧厚实的手猛地捂上她的嘴,严严实实,直接把声音堵回嗓子眼里。

肩上黑蛇立马护主,齐微快速撤手,又教它咬了个空。

南越人连呸几下,颇为嫌弃,微弱的烛光照亮她怒目圆睁的面孔,还有嘴边几个深浅不一的黑指印。

齐微一愣,低头看一眼右手,顿时失笑,“噗——”

江为玉忍住未笑。许是收信时过于匆忙,齐微指间沾上了信封的墨迹,却说到底,是这南越人弄脏信封在先,也算吃了行事邋遢的亏。

自二人的反应察觉异样,南越人伸手摸一下嘴边,指间染上些许墨黑,她正要发作,却见江为玉已到她眼前,手指点中她心口两下。

南越人慌忙捂胸后退几步。

这下竟又未制住,江为玉指尖一疼,似是戳中硬物,南越人手伸进胸口,掏出一块凹陷的银锁。

这人身上究竟有多少东西......

好在成功点中哑穴,江为玉同齐微交换眼神,两人一齐上,南越人欲挥舞衣带防卫,不教两人近身。江为玉趁她反应不快,直接捉住衣带末端,掌中缠绕几圈,伸手拉直,南越人到底算用鞭高手,她立刻靠近江为玉几步,衣带软作弯月状,突然舞动,弧形软带正打中齐微腹部,虽不算厉害,却逼得后退几步,强行拉开距离。

局势扭转,江为玉设法拉开距离,南越人频繁追逐靠近。

江为玉本想继续缠绕衣带,不料南越人早防着这招,手下反复翻转,衣带滑似泥鳅,能握住已是尽力。

追逐途中,南越人企图毁坏物件造声,全教齐微拦下,她不胜其烦,又加上墨迹愚弄的羞辱,此刻气得脸颊通红,出手愈发狂乱,失了章法。

江为玉倒不怕她发狠,若不是有意隐藏身手,她处理南越人也犯不着如此耗费。这发狂的阵仗,寻常人束手无策,对她,却是将破绽递到眼前。

她不再闪躲,一步逼近南越人眼前,伸手一点,正中后背穴位,却不料是她今夜犯了太岁怎的,这人背上又不知藏了什么,她指间一滑,冲势不止,又点到了齐微肩上。

齐微登时身子僵了大半,脚下一滞,竟立刻教衣带拦腰套住,原地转了两圈,不等站定,腰上一紧,双脚腾空,飞起又转一圈。

脑袋晕乎乎的,她火气一下上头。

这两人当她是空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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