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军训最后一天，所有新生在W大的新操场上集合。

太阳很大，程越站在队伍里，没多久就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

他趁着教官没看这边，偷偷低头撩起衣摆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珠。

重新站好的瞬间，程越隐约感觉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腰侧。

他敏锐地回头扫了一眼，把衣摆拉好。

“站好！”教官刚好走过来，皱眉提醒。

程越赶忙面对前方站直。

刚刚的视线消失了片刻，但没多久，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又来了。

他对这些方面很敏感，程越有点紧张地绷紧身体，贴着裤缝的手指无意识地捏了捏。

和以前经历过的那些目光不太一样，他能察觉到这个人的目光没有恶意，轻飘飘的，一副想看又要装作没在看的样子。

但队伍里站在他背后的人是固定的，根本没有怀疑对象。

程越抿了一下唇，有一滴汗珠顺着脸侧滑到下颌，在颈侧稍稍停留，随后滚进衣领。

那道目光又来了，几乎和这滴汗珠的运动轨迹完全一致，沿着他的脸颊向下描摹了一遍，随之停在领口。

程越脸有点泛红，他猛地回头。

站在他背后的男生修长的脖颈撞进他视野中。

程越抬眼。

安明玉垂眸。

几秒过去，后者挑了一下眉，目露疑惑。

旁边的杨开淼也偏过脑袋，被这边的动静吸引。

程越迅速转回去，脸上热意更重。

他太疑神疑鬼了，安明玉和杨开淼……无论哪个都没可能像那样盯着他看。

-

军训阅兵结束，解散的人群立马就各自离开了，程越往身后看了许久都没找到任何一个可疑人物。

他被晒得有点头晕，找了个阴凉的角落坐下喝水，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班主任：@全体成员，社会助学金和国家助学金已经开始报名，名额有限，有满足要求的同学尽快前往辅导员于勤老师的办公室填写相关表格。[文件]】

【班主任：@班长，麻烦你下去再到班上讲一下，务必通知到位。】

【班长：好的老师。】

程越动作一顿，连忙把水放下来，仔细点开班主任发的文件阅读。

没要求提供什么特殊证明。

他盖上矿泉水，从操场外刷了一辆单车往教务处骑去。

“咦，程越？”教务处外站了不少人，其中就有李姝，她见到程越十分惊喜，“你也是来申请助学金吗？”

程越把单车锁好，朝她点头：“对。”

李姝笑道：“好巧，我也是，你打算申请哪个？”

“什么？”程越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

“就是……你打算申请国家助学金还是社会助学金呀？”李姝解释道，“我听说社会助学金比较容易，国家那个好像名额很少，到时候可能还要答辩，跟高年级的一起竞争，挺难的。”

这些门道程越还真不清楚，他挠了挠头发：“这两个只能申请一个吗？”

“肯定啊，难道你还想两个都捞着？哪有那么好的事啊，家里穷疯啦？”旁边有个扎马尾的女生尖声道，看见他们的目光，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

李姝把程越拉到另外一边，低声道：“别听她瞎说，学校没有规定只能申请一个，只是同种类不能重复申请，你不能申请两个国家级助学金，但是你可以同时申请社会助学金和国家助学金的。”

程越听得很认真：“这样，谢谢你告诉我。”

“不客气。”李姝露出小虎牙，“她们就是怕名额被别人占了，自己捞不着好处，所以才那样说，你别理她。”

程越转头往刚刚讲话的马尾辫女生那边瞟了一眼，对方挎着的小斜包上大大的英文LOGO正对着他们这边。

那个LOGO他认识，张婷婷去日料店的时候也背着这个牌子的包，看起来不便宜。

马尾辫女生察觉他的视线，皱了一下鼻子，把小挎包翻了个面，LOGO贴着她的身体，看不到了。

午休时间过去，辅导员办公室的大门总算打开，在外等候了许久的学生们全部一窝蜂往里面挤。

“别急别急，一个一个来，都是来填表的吧？”办公室里坐着三个辅导员，两男一女，于勤走出来维持秩序。

程越略微往后退了一点，站到李姝身后排队。

他们二人被落在最后面，到剩下五六个人的时候，于勤招呼道：“都进来吧，就你们几个了。”

程越抬眼才发现面前的三个人就是刚刚背着小挎包的女生，以及她的两个朋友。

他默默领了表格，找了个空出来的位置填写信息。

写到勾选申请类别的时候，程越想了想，把国家助学金和社会类助学金全都打了勾。

“嗯，给我看看。”于勤接过他们的表格，低头推了一下眼镜，“程越……你要申请两个？程越是哪位？”

“是我，老师。”程越往前走了一步。

于勤看着他，眯了眯眼睛：“是你啊。”

程越垂下眼睫避开他的目光。

“老师。”旁边扎马尾辫的女生走上前，“助学金名额本来就少，不是应该只能申请一个吗？”

于勤摸了摸下巴：“嗯，好像是这样。”

站在一边的李姝睁大眼睛：“可是……”

“但学校发的通知没有规定只能申请一个。”程越接下她的话。

于勤的嘴唇动了动，又把他的申请表格仔细看了几眼，对马尾辫女生道：“程越他家里情况特殊，一份助学金的钱不够他用，同学之间互相体谅一下嘛。”

马尾辫女生见状只能道：“知道了，老师。”

“对了，你们申请第一档奖学金的要补交贫困证明，程越，下周一之前交给我，社会奖学金的第一档还要参加答辩，你回去也准备准备。”于勤说完摆手让他们离开。

“贫困证明？这玩意上哪开啊？”马尾辫女生边往外走边低头和朋友道，声音不大，但程越走在她们后面也能听见。

“好像得去找居委会吧，据说年收入不能超过这个数。”另一个女生做了个手势。

“一年收入这么点？这怎么可能？”

程越没忍住多看了她们几眼。

三个女孩子都化着精致的妆，另一个披长发的还染了蓝紫色的渐变，很打眼，唯一一个短发女生脚下踩了一双AJ，正在反复把玩自己的项链。

“那辅导员怎么能这样说话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姝从后面追上来。

程越收回视线，把头往下低了一点：“没关系，他说的是实话。”

上次那样拒绝于勤，他就做好了对方以后都会不让他好过的准备，毕竟这种事在以前的学校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今天的情况已经算比较好了，只是嘴上说了一句而已。

李姝今天还要上晚班，程越和她在教务处门口告别。

他刚要离开，面前走过来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对着马尾辫女孩笑道：“宝贝，办完了？”

男生说完，马尾辫女生拉着他小声讲了几句悄悄话。

“他？”男生新奇地上下来回看了看程越，揽着女生转身，“啧，之前咱学校贴吧还把他挂上去过呢，这种人也能评助学金？”

另外两个女孩子也投过来一个怪异的眼神，跟着走了。

程越站在原地。

手里的矿泉水瓶“咔”地一响，他低头一看，被自己捏着的地方都不知不觉凹下去了一大块。

-

下午，程越一直在寝室里复习军事理论的笔记，又抽空看了一眼项目群，他整理好的文件安明玉还没回复。

“我去，好消息！”躺在床上玩手机的杨开淼翻身，“程越，有好消息了！”

“什么？”

“我朋友在学生会刚刚开完例会。”杨开淼爬下床，“他说学校已经把大四学长触电的事情解决好了，这段时间都不会再来查寝，太好了，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

程越的目光落在隔壁空荡荡的床铺上，半晌，回道：“那安明玉是不是不用再回寝室了？”

“对啊！”杨开淼笑了，“我就是说他不用再担心查寝了嘛，免得我们也跟着他一起心惊胆战的，他这下好了，可以在他的小豪宅潇洒快活，哎，富家子弟就是好啊。”

他从衣柜拿了换洗的衣服，又凑过来问：“哦，对了，之前安明玉借了你的被子睡衣，他还你没？”

程越都快把这事忘了，他摇摇头：“还没有。”

“那你可得趁机敲他一笔大的！”杨开淼眼中精光一闪，“甭心疼，不敲白不敲，他那小金库，啧啧，深不见底。”

程越被他的表情逗得莞尔：“我让他还我一套新衣服就行，被子是家里带过来的，洗干净还能用。”

“哎呀，你太善良了。”杨开淼摇头，“不过也行吧，看你了，我原本还想着趁查寝的机会让他改变心意回寝室住呢，他那有台式电脑，还有一个高配游戏笔记本，搬回来咱们就能快乐连坐吃鸡了，多舒服啊，可惜……”

他刚叹了一口气，寝室大门突然有人插钥匙拧门的声音。

程越和杨开淼同时回头——

门“砰”地一声打开。

“开水！快来帮忙搬东西！”

安明玉和郭羽翔站在外面，人手一个大行李箱，背上还扛着铺盖。

程越呆住。

寝室一阵鸡飞狗跳。

等安明玉把东西安置完毕，他才回过神来：“你，你不住校外了？我们已经不查寝了。”

安明玉闻言回过头。

两人之间仅有不到半臂的距离，安明玉或许在来之前洗了澡，有很淡的沐浴露香气扑到程越的鼻尖。

程越扬起脑袋和他对视，对方浅色的眼瞳在睫毛的阴影下有些幽深。

大约十几秒的静默，程越莫名觉得有一丝压迫感，他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

安明玉蓦地收回凝在他面庞的目光，温和地笑了笑：“我的公寓一个人太冷清了，还是和程老师一起住比较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安明玉 打脸#

小郭同学男德没修好，但是安明玉肯定男德满分，大家放心。

明天请一天的假，我要闭关制作入V万字章了。[咕咕.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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