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海底

李遇乐觉得自己独自置身于不见月光的漆黑海底。

海水温柔而危险,包裹着他、保护着他、主宰着他,仿佛只要一直一直独自呆在这片不见天日的黑色世界里,他就会永远安全。

……

鼻尖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额角痛得厉害,右手僵冷得毫无知觉,仿佛有什么冰冷的液体在涌入血管。

李遇乐吃力地掀开眼皮时,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白,耳边是似乎很烦人的喧嚣——仿佛有什么聒噪的人在他耳边嚷嚷着什么。

“老李!你终于醒了!——医生!医生!你快来!他醒了!——老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李遇乐皱着眉,使劲闭了眼又睁开,总算辨认清楚面前那张脸是谁。

“陈映明?”李遇乐额上缠着渗血的纱布,他吃力地张开唇,漆黑无光的眸子里满是疑惑和疏远的警惕:“你怎么会在这里?”

随即他动了动几乎僵掉的右手扯到了输液管,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在医院里。

李遇乐此时虚弱得彻底,面上毫无血色,唇苍白得几近透明,他眼里浮出更彻底的疏离和一些疑惑,道:“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在医院?”

顿了下,他上下打量了陈映明后犹疑了下,还是道:“我们似乎不熟。”

他记得这人好像是他的同桌,似乎是叫陈映明,他们同桌一年说过的话一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他在医院醒来看到的怎么会是陈映明?

陈映明瞳孔一缩,他干巴巴笑一声道“老李你别开玩笑了你别吓我今晚我可不经吓”,却在撞进李遇乐那双毫无亮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眸子时一滞——

他有多少年、没看到过李遇乐这样的眼睛了?

淡漠、无光、冰冷、疏离、一片沉沉的死气。

仿佛这世间任何一切都映不进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直到那个人出现,李遇乐的眼里才有了光。

可现在——

一种可怕的想法突然在陈映明心头浮现。

他喉头动动猛地握住李遇乐单薄的肩,他直直盯着李遇乐的眼,试探道:“老李,柑柑和小橘已经在鲸海飞春明的飞机上了,她们马上就到,你还记得她们么?”

李遇乐闻言却皱了眉,他眼里是更加浓重的戒备,打量着陈映明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两个妹妹的名字?”

李柑柑和李橘是他舅舅家的双胞胎女儿,和他不一样,她们是很活泼可爱、被光与爱浸满、应该一生平安幸福快乐的小女孩儿——

可是,陈映明怎么会知道她们?

陈映明的心瞬间沉下去,他看着李遇乐的脸,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话。

“柑柑和小橘要来看我?是外公还是舅舅舅妈陪着她们?”李遇乐下意识问道。

只是问罢他便皱了眉——他和这人又不熟,这些话、还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进医院这种问题,去问医生更靠谱才对。

陈映明闻言却像被烫到一般慌乱地放开李遇乐的肩,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眼里满是不忍——

他该怎么告诉记忆似乎已经出现错乱的李遇乐,他的外公也好、舅舅舅妈也好,都已经不在了……

医生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在走廊上响起来,陈映明怔怔看着病床上清瘦虚弱、周身被孤寂填满的青年,他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咬了咬牙问道:“那你、记得许流深么?”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李遇乐瞳孔一缩,他额角的伤口一跳一跳地钝痛,额上也渗出些冷汗。

身体就像本能一般对这个名字起着反应,他的眼里却浮出浓重的空白与茫然——

“许流深、是谁?”

李遇乐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空虚的失落感——他仿佛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用力回想都无从想起。

……

办公室里只有陈映明和李遇乐的主治医师,医生尽职尽责地向陈映明解释着李遇乐此时的情况。

除了正在火急火燎往春明赶的李柑柑和李橘两姐妹,李遇乐在这世上的所谓血脉相连的亲人其实还有顾家那些人。

但那些“亲人”不来落井下石算计李遇乐就算佛祖显灵,更别提履行什么亲人的责任。

陈映明垂在身下的手还在微微发着颤,他的手指上还染着李遇乐的血。

李遇乐刚被送到医院时满脸满身都是刺目的红,他需要动手术,手术需要签字。

可陈映明只是李遇乐的朋友,根本没有资格。

那时候李遇乐像是感应到什么,死撑着恢复了一些意识,他伸出被血浸透的手一笔一划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血透纸背。

陈映明那时候想老天爷怎么对李遇乐就那么差,让他连为救自己命签个名、都那么孤寂无依。

他脑海里自我折磨式地不断重放李遇乐进手术室前仿佛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他说的话:“我不会死的,哪怕到了地狱我也会爬回来。”

“所以……别告诉陆爷爷和许流深。陆爷爷年纪大了……至于许流深。”

说这话时李遇乐终于闭上眼,最后一句话温柔虚弱得仿佛喃喃低语:“我刚和他重新好上,我可不想、他看到我这副狼狈模样。”

那时候陈映明清清楚楚知道,李遇乐其实是在说,‘我刚和他好上,我不能让他为我难过。’

可手术做完看似脱离危险的李遇乐,记忆却偏偏出现了问题——

他的记忆仿佛停留在他高中时期的某一天里,可陈映明根本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天。

他只知道,那时候的李遇乐还不认识许流深。

“病人出血很多,但除了额头和大腿处的伤比较严重外,其他外伤并不重,”医生道:“我可以保证他已经完全脱离了生命危险。”

“现在出现这种状况或许是轻微脑震荡引起的,但我们认为病人更像是因为这次刺激、下意识启动了某种自我保护机制。”

“所以我们建议病人外伤恢复些时在家属的陪同下去看专业的心理医生。”

“怎么说呢,”医生看着陈映明越来越凝重的脸轻轻叹了口气:“我虽然不够专业,但也涉猎过一些心理学知识,我判断病人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

陈映明猛地睁大了眼睛。

一瞬沉默。

陈映明大步离开办公室,随即在医院走廊上打开了手机。

他用力咬了咬嘴里那根没点燃的烟,干脆利落地拨了一个电话号码——去他妈的、“别告诉许流深”!

……

许流深像流浪一般开着车在春明深夜的街上兜着圈子。

他的心里止不住地烦躁和不安,他发疯一般想见到李遇乐。

陆声说李遇乐因为一些学校的事情得回鲸海待一段时间,陆声说是李遇乐离开前要他转告自己。

可他不是傻子。

李遇乐确实是在鲸海读的大学,可都毕业几年了,无论学校找他什么事,都不可能要他连夜回鲸海。

更重要的是,他怎么都打不通李遇乐的电话。

一种再自然不过的阴暗想法不知第几次冒了头——他真想,把李遇乐锁起来、永远锁在自己身边。

车停在路边,许流深按掉了经纪人打来的不知第几个电话。

他一只手放在风衣口袋,手指不断摩挲着两个坚硬的环状物——那是两个戒指,他今天新买的。

他的另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苍白修长的中指十指之间夹着一根香烟。

烟气袅袅,遮住了许流深一双幽幽深深的眼。

“滴——”

手机声又一次响起来,许流深正要按掉,却看到手机上的名字时顿了下,随即按了接通。

手机里立刻传来了陈映明烦躁的声音——“李遇乐出车祸了,特么的许流深你不是和他又好上了么,快点过来XXX医院!”

“滋——”

车子几乎立刻猛地被发动,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

V博上,一条消息通过一个营销号悄然迅速流传着。

“劲爆!你们知道吗?就那个许影帝下凡参加的糊网综,里头那个许影帝的cp李遇乐,竟然是天星老总顾荣的亲儿子!顾越李同父异母的哥哥!他们竟然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吸睛的文案下,配着顾荣、顾越李和李遇乐的高清对比图片。

“卧槽卧槽!楼主你有石锤吗?这也太魔幻了吧!”

“哎虽然魔幻但这不挺好的嘛,天星虽然现在不容易,但是一家人总能共渡难关。”

“呵呵,你缺德不缺德给人家生造个糊逼哥哥出来。已经录屏取证发给工作室,你就等着被告吧。”

“楼上的粉丝你哥哥家都破产了你们都不消停啊,大家吃个瓜而已至于嘛。”

“@顾越李粉丝,你哥哥家破产了破产了破产了破产了破产了!!!!!”

……

因为涉及许流深和顾越李,这条爆料下的评论悄然增长着。

也有一些类似于“可是李遇乐姓李不姓顾啊,不过顾荣前妻姓李吧orz”、“顾荣好像很多次说过顾越李是独生子吧orz”的评论悄然被淹没。

“滴”

爆料的营销号主收到一笔匿名转账,心满意足地勾起了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乐乐是记忆停留在认识许流深的前一天,之后的记忆都失去了。但是会恢复的,也不会虐的(信我!)

明天(周日)白天更新(或许说今天更准确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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