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似乎有殷无尘的一句信任,阮秋心中便有了自信,感激的话没再多说,便一心投入修炼。

太阴御水决有九重,前三重御水篇,入门甚至可以说简单,但上限极高,阮秋是有修炼底子的,似乎是因为从前修炼家传的残卷功法的缘故,修炼起御水决是事半功倍。

入定之后,阮秋的神识进入识海内境,第一重御水入门篇只是基础,但到第二重,御水之力便从小溪流转为汤汤大河,而到第三重,可驾驭之水便由河流扩大到沧海。

阮秋不知自己修炼了多久,只知道灵气运转了几个大周天之后,御水决第一重修习完毕,修为稳固下来,竟是险些进入练气六层。

要知道他前几日才刚刚连升三层到练气五层,这才刚修炼御水决,就摸到了练气六层的边缘!

而后,阮秋才发现,他的识海内境发生了一些变化。

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一处泉眼,小瀑布犹如银带自半空淌下,将平静的湖水变为活水,中央小岛上的大树也多了几分勃勃生机。而阮秋元神所化之象的小鱼,也在活力满满地追逐着半空的泉眼,在瀑布中不断跳跃,逆流而上,体型好像大了一些。

阮秋捡起掉下水中的小鱼,放在手中端详,他果然没看错,小鱼真的长大了,由小拇指那么大点变成了两个手指头大,鳞片也从半透明变成了闪烁着潋滟霞光的浅白色。

原来修炼的功法真的可以影响到元神所化的形象,阮秋点了点漂亮的鱼鳞,小鱼俨然忘了那处泉眼,拍着鱼鳍追逐起细白的指尖。

陪小鱼玩了一阵,阮秋想起他跟阿夕约好去采药,他修炼起来都不知道过去多久了,便匆匆从识海内境里出去,睁眼一看,他还在入定时待的药泉,但天色显然是清晨。

阮秋掐指一算,才知道自己在这里闭关三日,险些要错过跟阿夕约定的时间,他便没再去无极殿找师尊师兄,换了衣裳直接出门。

好在,阮秋还是准时到了,而阿夕已经等了一阵了。

当时阮秋同她约定帮忙采药抵债,他们采药的地点还是在玄极宗的,很多灵草药材灵犀山的灵草园都有,但玄极宗占地辽阔,又正好建在云水河岸上,从来不缺天材地宝,一些小山头便是不少弟子会去采药的地点,而且不需要用功绩或灵石换取。

今日阮秋带阿夕去的,就是他常去的一处小山谷。

阿夕非要抢着背药篓,阮秋便由着她去了,晌午时,阮秋便准备回去了,阿夕却有些奇怪。

“我们不进谷吗?”

阮秋解释道:“山谷深处有猛禽妖兽,就不进去了。”

“好吧。”阿夕遗憾道,她是头一回来采药,跟着阮秋不会无趣,只是药篓里轻飘飘的,觉得自己没有用武之地,帮不上忙,对不住阮秋的好意,可也不想给阮秋添麻烦。

二人这就出谷,阿夕背着药篓,一蹦一跳地跟着阮秋,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满是好奇。

“我从来没来过这里。”

阮秋同她相处半日,也知道这小姑娘有些小孩心性,他待小孩子一向宽和,耐心地说:“这是开阳山和清徽山的交界处,我以前常来,那边的山壁上还有许多珍贵灵药。”

听说那边有珍贵灵药,阿夕眼睛亮了起来,顺着阮秋指引看去,那果然有一处料峭的山壁,几乎垂直地立在山谷外,足有数百丈高,经过多年风吹雨淋,表面十分光滑。

若不凭借飞行法器,恐怕很难攀越光滑如镜面的山壁,何况一般高级灵药所在都有妖兽守护,修为低的修士,还真不敢爬这处山壁。

阮秋并未错过阿夕眼里的渴望,他又说:“在筑基之前,我还是要劝你不要去那里采药。”

阿夕不像谢英那样鲁莽,点头道:“我知道,阮师兄放心,我是很想还你的灵石,但我不会不顾性命,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阮秋没问她是什么事,只说道:“你比很多同龄人都聪明,只要有恒心,相信你会成功的。”

阿夕点点头,笑眯眯地跟上阮秋,“阮师兄以前常来这里采药吗,是不是也爬过那座山?”

阮秋摇了摇头,想了下,又笑着颔首,“我没去过那座山采药,不过,我确实上去过……”

那是他还没入清徽山时,大抵,也正是在宗门大比的时候,他来这里采药,裴桓也跟着来了。

这些年来,裴桓始终不满阮秋独独对他的疏离与冷漠,那日追着他到山谷里,非要阮秋去宗门大比看他下场比武,阮秋不肯去,他便将阮秋带到了那处山壁上,放言只有阮秋答应他,他才会来将阮秋带下去。

这个小山谷平日很少有人来,否则阮秋也不会常来这里采药,那处山壁又高又陡峭,山上的风很大,阮秋至今还记得,他那日被扔到这山壁上求救无门时有多么无助。

可他也不想认输。

所以,他开始往下爬。

爬到一半时,他忽然被一阵山风刮了下去,那时裴桓早就不见了踪影,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但是,他被一柄剑接住了。

那是清徽山剑圣的荧烛剑。

时隔八年,在九岁那年时曾经被殷无尘救过一次的阮秋,终于在十七岁时又见到了他的恩人。

后来,他成为了殷无尘的徒弟。

一切好像都是冥冥注定好的,若裴桓没有将他扔到山壁上,若他那时认输了,殷无尘便不会再次救下他,而他会一直躲在开阳山的藏月峰上,或许此生也无法再见到恩人。

阿夕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阮秋的后话,抬眼一看,阮秋唇角含笑,竟是异常的温柔甜蜜,她年岁尚小,不懂得这是什么,便问:“阮师兄,你上去之后呢,采到药了吗?”

阮秋回神,秋水眸半阖下,“没有,山壁上确实有不少奇珍异草,我虽然没有采下它们,但是,我也遇到了人生中最幸运的奇遇。”

阿夕似懂非懂,好奇地瞅着阮秋,却没有多问,她一向识趣,只是忍不住多看几眼远处的山壁,忽而目光一顿,站定下来,皱着眉头说:“阮师兄,那边是不是有个人?”

阮秋微愕,“哪里?”

“这边!”

阿夕背着药篓跑过去,阮秋只好跟上去,等到了山壁下,才发现半人高的草丛里果然有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趴着,白色的灵犀山弟子服上满是血水,染红了大片干草。

阮秋的面色变得凝重,快步上前,伸出手探了探那人鼻息,而后松了口气,慢慢将人翻过来。

阿夕又是一惊,“是他!”

阮秋也吃了一惊,躺在地上的白衣弟子正是沈灼寒,此刻他面色青白,看上去很是狼狈。

“他怎么会在这里?”

阿夕问出了阮秋心中所想,她只在林家庄见过沈灼寒,并不熟悉这个人,“阮师兄,怎么办?”

阮秋很快找到沈灼寒重伤的原因,他肩背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像是猛兽的爪痕,而肩上又有一道穿刺而过的剑伤,此刻还在流血,他毫不犹豫封住穴道止血,抓着沈灼寒的手臂,硬是将毫无知觉的人搀了起来,随后干脆利落地放到了背上。

“他的伤不致命,只是昏了过去。不过若是继续在这里待着,恐怕血水会引来山谷里的妖兽,到时恐怕性命难保,我将他带回去。”

沈灼寒比阮秋高大许多,整个人趴在他瘦弱的脊背上,岂不是要压折了他的腰?阿夕慌忙摘下药篓,“阮师兄,还是让我背他吧!”

阮秋对比了一下沈灼寒和阿夕的身高差距,笑了出声,“放心,我自小力气比常人大一些,近来修为突破,不说千斤,百斤也是能扛起的,背一个成年男子不算什么。”

看阮秋单手就能将沈灼寒拎起,现在背着人也很轻松的样子,阿夕犹豫着将药篓背回去,又说:“我家离这边不远,先去我那里吧,师兄若是累了,我们就一起抬他去!”

阮秋道:“也好。”

不过去阿夕家的一路上,阮秋都没让沈灼寒下来,他背着沈灼寒确实是挺轻松的,何况这人还是他师尊将来的道侣,他怎么能不管?

一炷香后,他们就到了阿夕家里,那是在开阳山主峰山脚下的两进院子,难怪先前宋新亭找不到她,这里已经是开阳山主峰范围。

阿夕家中还有一位老妇人,她喊那人李婆婆,她让阮秋进屋将沈灼寒放下时,这位李婆婆也取来了干净的热水,阮秋帮沈灼寒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好后天色也开始转黑。

期间沈灼寒一直没有醒,阮秋却是累得够呛,阿夕让李婆婆找一身合身的衣裳给沈灼寒换上,便拉着阮秋出门,让他坐下歇会儿。

阮秋本想在这里待到沈灼寒醒来,毕竟这里只有一个小女孩和一位老婆婆,多有不便,若是换药的话,他还可以搭把手,不过阿夕看天色黑了大半,还是劝阮秋回清徽山。

“阮师兄修炼要紧,放心吧,他在我这里不会有事的。”阿夕保证道:“婆婆她很厉害的!”

阮秋也看出来那位李婆婆至少有着筑基的底子,不过大概也无法再突破了,才会变成这副苍老的模样。能在开阳山主峰让一位筑基修士照顾阿夕,必然不是简单的人物。

想到他出来已有一日,阮秋留下一瓶丹药便离开了。

阿夕送他下山,心中颇有些羡慕,“那个叫沈灼寒的,是阮师兄的朋友?阮师兄对他真好。”

阮秋失笑道:“都是同门师兄弟,总不能见死不救。”

阿夕似乎有话想说,支吾半晌,忍不住问:“阮师兄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住在主峰吗?”

阮秋淡笑道:“我确实有些好奇,不过若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多问。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

阿夕双眼呆呆地看着阮秋,“自从阿爹离世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夸过我了。”她忽然有些难过,也有些向往,“我也相信阮师兄是好人,而且还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将来成就必然不在殷剑圣之下,若是阮师兄真的是我的师兄就好了。”

阮秋可不敢当,“师尊已是许多人仰望而不可逾越的高山,我只盼不要丢他的脸就够了。”他轻轻摸了摸阿夕脑袋,“你我都在玄极宗,若是你想,也可以一直喊我师兄。”

阿夕果然又开心起来,“好!阮师兄!”她认真地同阮秋说:“阮师兄,我姓李,叫李元夕,我确实不是玄极宗的弟子,以后也不会是,那,我还能再跟你一起采药吗?”

“自然可以。”阿夕的身份大概有些复杂,不过她很有自己的主见,不是个会任人摆布的。阮秋没有细问,只是上山采药,他自然可以应下,“你愿意来陪我,我很开心。”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还是件苦差事,阿夕却像是得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样,高兴不已,“嗯!”

天色逐渐黑沉下来,凌绝峰上,无极殿中烛光通明,像是一盏照在回家路上的指路明灯。

林松风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账本,这几日看得头晕脑胀,偏生这会儿身边还有个二师弟跟苍蝇似的在他耳边嗡嗡直叫,吵得他脑仁疼,他深吸口气道:“你就不能安静点?”

卢鸣风整个人瘫在地上,明明累得直喘气,可一动就浑身疼得嗷嗷叫,“我也不想啊,谁让师尊那么狠,我这身骨头都快炼碎了!”

林松风按了按额角,“你少作死,就不会总挨揍了。”

“那不能!”卢鸣风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挨师尊一顿打,疼是疼了点,可感悟也不少呢!”

林松风就没见过第二个像卢鸣风这样的人,他有时也会想,师尊当年为何要从那一堆小萝卜头里挑出这样一个喜欢挨打的小变态?

不过这会儿,他看向门前的人,忽然觉得有些蹊跷。

“师尊这是怎么了?”

这位白衣剑圣,已站在无极殿前一整日,此刻在月光与雪光辉映下,背影显得格外清冷。

说起殷无尘,卢鸣风在地上打了个滚,扶着书案艰难地爬起来,“不知道,在这站一天了,难道是在等小师弟?我知道小师弟很少下山,可师尊也用不着担心成这样吧。”

林松风道:“小师弟不是头一次下山,就算平日少出门,师尊怎么可能是因为他才这样?”

依照殷无尘那不近人情的性子,这确实不太可能,不过卢鸣风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怎么就没可能?师尊就是偏心小师弟啊,而且小师弟身子弱,师尊担心也没错啊!”

林松风看他一眼,摇了摇头,似乎觉得他的这位师弟已经无可救药,不过有句话他也很赞同。

“小师弟体弱多病,心思细腻,师尊确实该多照顾他。”

话音刚落,门外的人动了。

卢鸣风以为背后说师尊闲话被发现,急忙躲到林松风背后,却见门前的白衣剑圣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手中却召出了长剑荧烛,但下一瞬,荧烛便化作雪光往山下去了。

林松风面上也有些愕然,推开卢鸣风起身,“出事了?”

月色下,殷无尘睁开了半阖的眼眸,遥遥望向山下。

身形瘦弱的青衣少年正踩着石阶上山,谁知山道间冷不丁飞来一柄长剑,剑光凛然,以斩破长空之势,却在他面前温顺地停下来。

青衣少年怔了下,秋水眸中微微发亮,先抬头看了看山上,见左右无人,才小心地碰了一下长剑。谁知在剑圣手中锋芒毕露的荧烛剑,竟会主动且轻柔蹭上他的指尖。

山上的白衣剑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觉勾起唇角。那一年宗门大比,他在回山途中,本命灵剑忽然不受控制地弃他而去,而后竟载着一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少年回来。

那少年有一双很好看的秋水眸,一下子闯进他的视线,似乎觉得自己衣衫被划破的模样很狼狈,秀美面容倏然染上绯红,而后警惕的,怯生生地问他,“你,你是谁?”

那时,他竟险些移不开眼。

今日,他才明白,何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小秋前的师尊:本命灵剑叛变了!

喜欢小秋后的师尊:干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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