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走在路上的宁朱晗注意到自己的灵力又被借用，寻思着总得在唐昭念身上捞一笔，他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想到自己的符咒没带多少，出去之后正好可以从唐昭念身上薅点符咒过来。
“灵力可不能白白借用，真当我是免费自助机了吗？”
宁朱晗是没想到竟然会因为一顶帽子被顺手牵羊带走那么多灵力，接着又听见村民的魂魄跟在周围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话语艰难拼成一句话。
“被白光照到会消失。”
宁朱晗了然，灵活躲避，也明显感觉到离高墙越近村民的魂魄力量就越弱，至于白光，宁朱晗依靠对灵力的超强感知能力，在数秒内就确定白光是某种能力凝聚形成的。
他猜测高塔内应该是贴了相应的符咒，照到人身上会让人的魂魄被打离体，照到魂魄身上会直接让魂魄消亡。
及其歹毒的咒法，而且他记得自己只在一些古老到只剩残卷的书籍里看见过类似描述，没想到这个副本里竟然会用上。
宁朱晗的行动力不如傀儡，走了许久才到达墙边，中途差点被白光照到但终究是有惊无险。
他停在高墙之前，眯着眼看了老半天才看清那墙上的痕迹，但他比唐照念更能感受到墙后术法的状态。
“打鬼咒，被破解过但是又复合了，这些痕迹都是鬼魂留下的吧....”
他喃喃自语然后抬头，看见了高墙上的字，瞳孔猛然皱缩。
灰暗的钥匙将心中尘蒙的记忆开启，然而都是不愉快的记忆，宁朱晗低下头，被回忆包围眼神都变得晦暗。
很久以前的冬天，十三岁的宁朱晗第一次在几大家族组织的捉鬼行动中出现，也是第一次遇到那个人，那人指着他大笑：“你是...阿!你是宁家的那个小怪物哈哈哈哈哈！没爹没娘的怪物！”
小时候的宁朱晗远不如现在这般可以应对恶意，更何况那时候他的父母去世不过一年，宁朱晗看着那衣衫褴褛如乞丐一般的高大男人只把他当做落魄疯子，他没耐心应对，恶狠狠地呵斥让疯子滚开。
但疯子却突然说：“别急着走啊，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你们宁家都这么短命吗？”
宁朱晗沉默了。
“是天选，天命！”疯子笑得癫狂，手舞足蹈，宁朱晗觉得这人绝对是有什么病，兴致缺缺抬起手驾驭着他收服的小鬼飞到那人身边，过重的阴气拂灭了那人身上的魂灯。
宁朱晗现在仍然记得，那时候疯子最后还说了一句：“只有能承受住的人才得以永生，肉身腐烂，灵魂不朽！”
接着就因为魂灯熄灭倒在地上双眼发直，到这里宁朱晗本就可以离开的，但他还是将小鬼附身在疯子身上，让疯子看见一些幻觉，以为自己的嘴被割裂舌头被挖掉。
后来这个疯子一直坚信自己的嘴巴被划伤再也无法说话，但不管别人怎么问，他始终一点都没有提到宁朱晗。
他不说不代表没人知道，那时候的宁朱晗做事不顾后果，资质老一点的天师一眼就看出是宁朱晗驭鬼导致的，这件事传出后，界内的人愈发笃定宁朱晗是个天生坏种，也更加惋惜这百年难遇的天才为什么偏偏是宁朱晗。
“....”
现如今的宁朱晗比起当时已经内敛许多，他自己也明白老一辈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诡道会侵蚀人的心智让人堕入深渊，年少的他心智不够成熟，把所有将宁家推上风口浪尖的人视为仇人，偏执又阴暗。
但至少现在不是了。
宁朱晗摇摇头思绪回笼，看着周围一众属于村民的灵魂又有些头疼，先不论这墙上为什么会有这句话，而且他感觉这件事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就说当下的首要问题也就是怎么把村民带进去这件事，都不太好解决。
村民的魂魄都太弱，想要直接过墙是不可能的，现在离墙这么近都已经有些魂魄开始不稳定全靠着宁朱晗的灵力撑着，要进去唯一的办法恐怕只有加强魂魄力量然后强制进入。
宁朱晗看着一堆白花花的灵魂以及自己所剩无几的精神值突然有些无力：“是个大工程啊....”
这厢宁朱晗正在准备越墙，那边唐昭念的行动也有了进展。
他站在墙体面前一语不发。
现在面对的这堵墙好像与刚刚的都不一样，虽然外形来看差不多，但这边没有黄符脱落的痕迹，也就是说桃源村的墙不是一面而是一个闭环，将桃源村整个围了起来。
唐昭念最终还是决定动用灵力探查一下这墙背后到底是什么，他触碰到墙的一刻瞬间因为不可置信而连连后退。
“怎么会这样....”
然而还没有等他消化这一信息，异变突生。
有阴气！
“嗷嗷嗷——！”
几乎是他回头的一瞬间，那长者细长四肢，头部下半部分裂成左右两瓣，眼球爆出的怪物，发出尖锐的嘶吼冲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唐昭念猛地抬腿踢出，力量序列的天赋发动，将那怪物踢飞十米远。
他感觉到这怪物身上有属于人的灵力但也有属于兽的，似乎和李桃一样与异变的动物融合了不过完全失去了理智。
那怪物挣扎着爬起，爪子将土地划出裂痕，蓄势待发还想冲来，一个黑影闪过将怪物撞倒，而后伴随着喉间发出的低吼，强力的撕咬在致命之处让那怪物在地上痛苦扭动身躯，然而挣扎于事无补，怪物很快没了动作。
“李桃？”
唐昭念看清了那个身影。
李桃颤颤巍巍向前走了几步似乎已经用尽全力，嘴上满是血迹显得很是凶狠，但唐昭念仔细一看发现她身上的血迹好像是因为受了伤，而且伤势严重。
但目前李桃已经无法依靠残存在帽子上的灵力存活，帽子离开本体太久，为了支撑李桃长时间具备交流能力原本残存的灵力几乎消失殆尽，现在的李桃已经完全被墙内相逆流动的灵力所排斥。
“这里还有很多异变的怪物，以前可能都是村民，我刚刚被袭击了没躲过去。”李桃说：“而且....我感觉到我的生命在流逝，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所以顺着你的气息过来找你。”
“我要死了吗？”
唐昭念垂眸看着。
其实他可以救李桃，但只是一时的，在他看来没有这个必要。
“你本来应该死去，但或许是因为和狗婴融合，借着这股阴气活到现在。”他张唇道出真相：“阴气与灵气之间的关系很紧密，这里的灵气流动与外面不一样，你借着外面的灵气存活，进来之后是活不久的。”
李桃突然显得茫然无措，很快体力不支瘫倒在地，唐昭念走近蹲下，第一次抚摸李桃的身躯。
和一般的狗不一样，没有浓密的毛发，只有尸体一样的斑块贴在冰冷的皮肤上，但唐昭念的动作轻柔如同在安慰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
“你必须接受，就算是在外面你也活不久，我看见你身上的灵力早就所剩无几。”他语气淡淡，平静地宣告了李桃的死期：“我想，你或许更愿意死在这里。”
李桃用力地呼吸着，胸膛一起一伏：“你是故意让我进来的，对吗？”
唐昭念点了头。
早在踏入裂缝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两边灵力的不同，短短几秒就决定还是带着李桃进入，而后敏锐地抓住李桃的动摇，让她沉浸在过去，以过去的回忆为蜜糖，引诱她一步步走向死亡，而现在，他又露出残忍的怜悯。
李桃已经无力再起身，只是看着面前那堵墙发出疑问：“为什么还有墙，我以前从来没发现，难道是后面才建成的....”
唐昭念沉默一下回答：“以前就在，可能用了障眼法导致村民都被迫忽视了墙的存在，我感受到了术法的残留。”
“刚刚我用灵力探查了一下，后面是...”唐昭念突然有些犹豫，按照常理他似乎不应该和李桃说出真相，但人之将死如果还不知道真相似乎更加悲哀，于是他还是实话实说。
“墙后面有很强的生气，我看见的轮廓里有现代都市所拥有的一切。”
“我的意思是，李桃，你说的那些白衣服的人不是来占据桃源村的，而是桃源村本就是他们的手笔，桃源村....是假的。”
没有所谓的桃花源，没有所谓的依山傍水土壤丰沃，所有精神寄托的载体都是虚假的。
村民自诞生起，就是实验的白鼠。
多可悲，白鼠对她那虚假而美好的实验舱产生了依恋，她一直怀恋着所有她痛苦的源头，过去的种种如同成为了虚幻的泡沫，支持她活到现在的精神家园原来脆弱不堪。
唐昭念深知噩梦游行的规则，有时候npc不仅仅是npc，但他无法理解李桃对桃源村的牵挂正如他无法理解什么是爱，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
谁知是一直沉默的李桃先说了话：“月亮好圆啊...”
唐昭念抬头，并没有看见月亮，桃源村里仍然是黄昏。
李桃有气无力，眼睛却直直盯着天空，如此坚定：“我们说桃源的月亮永远是明亮的，足以让亡魂找到回家的路，我的桃花源永远存在，我的阿爹阿妈，我的哥哥嫂嫂，我的姐姐....他们都是真的。”
回光返照一般，李桃说了很多话，那肮脏又丑陋的眼中流下清亮泪水，可是她已经不再作声身躯也停止起伏。
或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回到了最初，院子里有最爱的家人和那一罐梨花酿，风吹过稻田，扎着麻花辫的漂亮姑娘带着草帽抬起头，看见那属于她的桃花源。
唐昭念顿在原地许久，拿回了宁朱晗的帽子，神情复杂地将上衣口袋里准备好的黑色小球放在李桃尸体上。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桃源村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