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平被他的饭桶马骡气得半死，又被花含烟笑得吵死，更被毫不知收敛目光打量他的严有念烦死。

几个死来死去，白清平感觉到好好的心口突然一阵被刀绞般的熟悉剧痛，眉头突跳，咬牙暗叫一声糟糕，飞身而去。

花含烟看白清平一眨眼就不见了，对于白清平跑路的厉害，既是愤愤，又是忍不住的惊叹，“……嘿，公子，他又跑了。”

严有念循着白清平身影消失的方向，目光深深的合上掌中香扇，嘴上却笑着说：“跑再找咯。”扭头看看一旁被丢下的，还没心没肺啃草啃得嘛嘛香的马骡，深深的目光蕴上了笑，“还有个四条腿的没跑呢。”

花含烟也扭头去看那个四条腿的，对于主人跑了还无动于衷的啃草，“……真是一家的，啥样人养啥样物，主人没良心，这个也没良心。”

任劳任怨累了一夜，又无可奈何喂了一夜的蚊子，又追了大半天的路，没意外发生，背着白清平包袱的林恒生还没真算回魂，听严有念的意思，还要继续追对他们爱搭不理的男人，也懒得说话，反正他一个跟班，没威没势，说了也没用，浪费力气还得照办，所以，林恒生直接去扯马骡的缰绳。

那马骡不知是不是看没精没神的林恒生人畜无害，乖乖的给牵，即不摔蹄跑路，也不喷鼻示威恐吓。只不过，被牵着还是要啃草。

花含烟看林恒生牵了那四条腿的，满意的嘻嘻笑：“真是懂事的木头。”

天都不知道黑了多久了，胡乱投入到一座破庙里的白清平死去活来般熬完发作，才从剜心剥骨的虚脱中回转些些力气和神智，浑身的汗水还没干多少，便又听到已经熟悉得让他头痛的声音：

“卖马骡~买马骡~一文钱~只要一文钱~”

“卖马骡~买马骡~一文钱~只要一文钱~”

“卖马骡~买马骡~一文钱~只要一文钱……又高又大的马骡，只要一文钱……”

白清平头痛完，想到自己那可恶的坐骑只被标价一文钱，在富贵风流的姑苏城里头，连个包子都不止那个白菜贱价，又被气笑了。

花含烟刚开始还是坚定的管叫那四条腿为“马”，林恒生强撑精神的坚定纠正花含烟那叫“骡”，两人又“马来骡去”“笨蛋来木头去” “绝交绝交”吵了大半路。

严有念轻扇香风的悠悠走在前头，一派担风袖月的架势，恍若不闻俩小孩的一路吵吵闹闹。

最后花含烟把头一扭，直接扯开嗓子大喊“卖马骡~买马骡~一文钱~只要一文钱~”，林恒生被喊得目瞪口呆半会儿，看着花含烟又起劲儿的喊一声，彻底无语的闭嘴。

林恒生扯马骡，游手好闲的花含烟就扯嗓，丢人现眼了一路。看严有念在座破庙前停住，才把嘴边的继续叫卖声及时转换：“公子，这是个鬼地方破烂庙，我们是不是找错路了？你确定那坏蛋病鬼在这里？这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严有念胸有成竹的扇着香风：“若错了，我把头切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白清平倒想让严有念错了把头切下来给人当凳子坐，只是他那些回转的力气还不足以支撑他再次跑路躲人，指尖都还发着软。

花含烟秉烛而入，便见白清平佝偻着身子躺在烂神桌前的乱草堆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惊喜道：“呀，还真是在。”施施然离白清平不近不远的距离站定，看到白清平满头的乱发都是半湿状态，发际线处还似有些细细的汗珠子，好似知道白清平是清醒的，只是又是爱搭不理的装死，便笑着打趣一声：“哟，累得都是汗。”也不管白清平没有反应，继续对一动不动的白清平道：“喂，坏蛋，你是为躲我们跑了一天吗？真够辛苦的，累得都跑不动了吧，这么乖乖的。”

“……”对于阴魂不散的冤家，不懂脸皮尴尬为何物的家伙，白清平没力气与兴趣周旋，继续装死。

严有念就着花含烟手上的烛光，也看到了白清平的满头半湿不干的头发，往下，衣服也是半湿不干，浑身透着劫后余生的筋疲力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