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全员恶人 一

秦渊抱着小狐狸往店铺方向走,不远处的广场上飘来阵阵音乐,大妈们吃完了晚饭开始健身跳舞。悠扬的琴声从不远处传出,是孩子们在隔壁古琴教室上课。

老街的夜晚平和悠然,现世安稳。

来到店门口,一个男人正在古玩店门口徘徊。借着仿古路灯的灯光,只见他抬头望着那块“回收古董美玉”的木牌面露踌躇,一副举棋不定的模样。

“哟,来生意了。”

秦渊快步走到店门口,冲男人微笑道,“先生,是想买东西,还是卖东西。”

“你是老板?”

男人大约五十来岁,面孔削瘦,不算大的眼睛下方却带着一副硕大的眼袋,面容憔悴,看上去身体不怎么样。

如今已经是早春时节,街上的人都穿单衣了,他却套着件厚厚的翻领夹克。男人带着顶灰色的鸭舌帽,双手紧紧搂着一个农工商超市的购物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看秦渊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狐疑和警惕。

“对,我姓秦,咱们进屋谈吧。”

“我其实……”

“没事,就喝杯茶,您不用多想。”

秦渊买卖做得多了,很是了解这些人的心思,这些接着夜色而来的人,大半都是些想发笔横财又怕被骗的家伙。

他打开卷帘门引男人进店,随手把小狐狸放到地上。

店铺后方有一道小门通往里面的住宅,是典型的北海旧式民居式样。一条回字形的走廊连接着中央的天井和后面的三间屋子,分别是厨房、客厅和卧室。

小狐狸一落地,熟门熟路地往客厅里跑去,爪子拍开电视机遥控。

“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

正巧电视里播的是李重黎这两天最爱看的老版《西游记》。看到妖怪们渐次登场,小狐狸兴奋地原地转了两圈,跳上沙发。

————————

“先生真的不考虑出手么?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为您找到不错的买家。至于价格……可以这么说,您别看我这铺子小,天门市大大小小的古董店不少,我开出的价格,绝对是最合理的。”

秦渊摩挲着手中的美玉,满眼都是赞赏之色。

“这么说,这块玉真的块古玉?”

面容憔悴的男人将身体往前屈,因为过于激动,胳膊不住地发抖。

其实来秦家古玩铺之前,他已经去了不少地方问过。也有人愿意收购,但是他们都无法断定这块玉的年代,开出的价格都不算很高。甚至有人说它过于完美无瑕,很可能是近现代的产物,不是古董。

“是,这块羊脂玉白如截肪,浑然天成,清代以将就基本没有这样好的料子了。根据我的推断,这块玉年代久远不晚于中唐。最可贵的是,一般现存的古代美玉多是陪藏品,上头多多少少都沾染了沁色。但是这块美玉洁白无瑕,难得不是冥器。”

中国古人相信美玉可使尸身不腐,灵魂永存,故而从西周时代开始,人们就以玉器作为陪葬品。王公贵族们手握玉器,戴玉覆面,甚至以玉塞窍,穿戴金缕玉衣下葬。

从墓中启发的玉器,不论形制,多多少少都会沾染上水汽,土气,乃至尸气,这就在玉上形成了所谓的沁色。于是很多人就会以是否有沁色来判断古玉的真假。

一般来说白玉被土气袭染,就会染上黄色。若是棺木腐朽,则会让玉染上黑色。许多造假的人,就会故意把新玉埋在土里,井里,好让其短时间内被侵染上各种颜色,从而以假乱真。

眼前的这块美玉上不见半点沁色,但是器型优美,光泽温润,端庄大方,秦渊肯定这是一枚保存的相当完好的古玉,是难得的精品。

“我……不好意思,我暂时还没有出手的打算。”

这男人低下头,激动又无措。

他也是从旁人口里听说秦家古玩店的大名,这一代的秦小爷年纪不大,眼光却不逊于他的祖父。有秦小爷的一句话,足以让这块美玉身价飞升。

“没事,这是我的名片,您有需要的话直接联系我就行。大家就当是交个朋友。您要是家里还有其他的古董什么的,可以都拿来看看。对了,我在‘手抖APP’上开了账号,每周末给人在线鉴定,您可有空也可以看看,给我增加点流量嘛。”

秦渊半开玩笑地说道。

古董生意基本上就没有一蹴而就的,而他本来就最善于等待。

“我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还会看什么直播。”

男人低着头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把放着美玉的盒子揣进怀中,又郑重地将秦渊的名片放进了胸前的口袋里,起身对着秦渊鞠了一躬。

送走了来鉴宝的客人,秦渊关上店门往里屋走去。

电视机里孙悟空抡起金箍棒和妖怪从天上打到地下,沙发上的小狐狸睡得口水直流。

低头看着这睡得四脚朝天,不知不觉露出白肚皮的小家伙,秦渊忍不住伸手挠了上去。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小狐狸突然胡乱挥舞起了四肢,嘴里哼哼唧唧不住惨叫。

“不,我不……”

梦境里,一双女人的手出现在李重黎的面前,将他一个劲地往上推。

“上去啊,上去啊……”

看不清女人的容貌,只能见到她高高梳起的发髻和满头的珠翠。涂了鲜红丹蔻的手指冰凉,就像是电视里女妖精的爪子。

梦里的自己根本无法反抗,身不由己地被她推到了一个高高的座位上。

“不,我不……”

李重黎大声呼喊着。

他不能上去,绝对不能。

女人藕段似得雪臂化为冰冷的铁钳,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李重黎绝望地大叫。

下一刻,惊魂未定地对上了秦渊关切的眼神。

“怎么,原来狐狸睡觉也会做梦么?”

秦渊好笑地问道。

若放在平日里,小狐狸一定会赏给对方两个五爪红梅巴掌,提醒他它不是普通狐狸,乃是堂堂狐仙。

不过刚从梦魇中逃脱的小狐狸脑子还是混混沌沌的,傻愣愣地看着秦渊的脸,一时竟是没有动作。

店内昏黄的灯光从侧面打在男人棱角分明的面颊上,眼眶下方投射出长长的睫毛的阴影。他坚毅的眉目,高挺的鼻梁,敦厚的嘴角,似乎在哪里见过的模样。

不是五百年前见到的那张孩童的脸,而是更久,更久之前……

小狐狸望着望着,不觉痴了。

秦渊见着他的呆呆的样子,忍不住身后揉了揉它的下巴。

“饿了么?想先吃香烛还是吃饭?”

刚才和客人聊得太投入,不知不觉都过了晚饭时间了。

“先,先吃糖。”

察觉出了自己的失态,小狐狸忙晃了晃脑袋,把爪子放在门槛上,故作姿态地摇了摇尾巴,“今天还有两颗哦,本大仙都还记得呢。”

小狐狸暗骂自己失态,怕是这几日天天看电视,把脑子给看傻了。

秦渊莞尔一笑,掏出两颗巧克力放在掌心中,任由小狐狸捧了去。

单身日子过久了,买菜做饭洗衣服都不在话下,新时代好男人秦渊不一会儿就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走进客厅。

狐大仙脾气大的很,吃饭一定要坐在餐桌上,绝不肯低人一头。

一人一狐各吃了一块牛排,秦渊今天心情不错,开了一瓶法国红葡萄酒,给小狐狸也倒了半杯。

李重黎看着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仿佛琥珀一样的美酒,把半个脑袋伸进了酒杯中,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好喝……嗝儿。”

三口两口一饮而尽,小狐狸抱着酒杯打起了酒嗝,“以后每天都来一杯。”

“每天?你知道这玩意儿多贵么?”

秦渊晃了晃玻璃酒杯,深邃的眼中满是笑意,“你这是要喝垮我。”

这是他的一位客人所赠,感谢秦渊为他寻回在战乱中轶失的母亲的遗物。

“什么,什么话……不过喝你一杯酒而已,能值几何?休要罗唣。”

小狐狸喝得都有些大舌头了,他眯着眼睛,用爪子拍了拍自己毛绒绒的胸毛,“你说,本大仙是不是一个合格的保家仙?自从本大仙来了之后,你店里生意是不是变好了,你是不是发财了?”

“托福了……”

秦渊一脸无奈,都不知道小狐狸哪里来的这番自信。

说到生意,刚才那个男人带来的那块玉倒还有些意思。

秦渊一边想着,一边啜了一口红酒。

小狐狸得寸进尺,踩着醉醺醺的步伐试图去够桌上还剩下的半瓶酒,被秦渊一把夺下酒瓶。

“小气!”

小狐狸露出尖尖的犬牙。

不给吃糖就算了,酒也不给,怎么自己找的主家如此吝啬。

“小秦,你在么?开门,开门呀!”

突然店铺外头穿来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迷迷瞪瞪的小狐狸懵懂抖了抖耳朵。

这个声音……不是附近卖菜摊的老板娘么?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第一次探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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