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冤家路窄

柏舟城四季分明,九十月份的天气还蕴着秋老虎的余威,蹦跶不了几天的秋蝉,声嘶力竭地叫着,初秋的太阳仍旧灼热浓烈,将茂盛的绿叶透出斑驳的树影。

沈照到新高中上学已经快一周了,却还是不熟悉从家到学校的路,每次都要绕远路,也难怪她,当年跟着程郡离开柏舟时她刚小学毕业,如今万丈高楼都平地而起了,一切她熟悉的都面目全非。

三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

不过好在她到任何一个地方都能迅速与那里的人打成一片,没几天她就交到了“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帮着她卡大门,以防她迟到扣分。

二中看门的大爷总擅自放假,所以只要有校园卡刷门,大门就关不上。

徐徽用自己的校园卡贴在大门口的感应器上,他既要防着后面会突然出现的教导主任,又要准备迎接沈照,实则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徐徽帮沈照留门,沈照帮徐徽早退,两人还一起打球,一来二去,就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沈照拽着书包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白皙的皮肤下渗着红晕,像是纸包着火,光洁的额头上沁着汗珠,像刚出水的玉,光束又刚巧照到她泛黄的发梢,金灿明媚。

徐徽连忙朝她招手:“姑奶奶,您可来了!都七点十分了!”

“我家门口又修路!猕猴桃没来吧?”

沈照一迈长腿,正要跨进大门,就见徐徽的校园卡被一只白皙颀长的手抽走了,那动作轻巧迅速,还没等徐徽反应过来,大门就已经关上了,再看沈照,两人已经是一门之隔。

徐徽回头看了眼拿走他校园卡的男生,他净身高已经一八零了,这人竟还比他高了半个头,像他们这样年纪的男生,都对身高长相这一系列外在相当自负。

更何况徐徽在客观上真的有几分姿色,让他承认有人比他长得帅简直是要了他半条命,可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在心底承认,这小模样确实够板正,将二中翻个底朝天,也再找不出来一个比眼前这个长得更好看的了。

肩上学生会的徽章在日光下格外耀眼与沈照额间的汗珠交相辉映,可徐徽又觉得不对,学生会的人他都门清,哪来这么个小白脸?

“遂川啊,你这刚回来就值班啊?”远处传来教导主任那浑厚的嗓音,徐徽和沈照背后皆是一冷,心想,这下可完了!

徐徽在这时候才恍然想起,学生会有个叫贺遂川的,谁都还没见过,这人面子大的很,是校领导钦点的主席,开学第一周就到S城参加竞赛,确实是昨天才回到柏舟。

贺遂川转向教导主任,眼眸被炽热的阳光映成琥珀色,微微眯着,似乎是有些怕热。

“米老师早,这不是刚好轮到我了。”

教导主任姓米,又是实实在在的秃头,额前只剩下珍贵的几缕毛,堪比奇异果身上的绒毛,所以年级里不到一周就想出了猕猴桃这个诨名送给他。

“呦,还真让你抓到迟到的了。”随后,米主任换了张严厉的面孔,对沈照道:“开学第一周就迟到,开学典礼你参加了么?校长讲话你是一点没往心里去啊!”

沈照连忙赔笑:“不是不是,猕猴…啊不,米老师,我哪敢啊?”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扣你们班的分!”说完,米主任转身离开。

贺遂川将校园卡还给徐徽,又深深地望了沈照一眼,那眼神十分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而沈照的目光也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你们认识啊?”徐徽一脸八卦地问道。

何止是认识,实在是孽缘!

沈照的妈妈程郡和贺遂川的妈妈周媛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闺蜜,程郡没离婚之前呢,两方爸爸的交情也还行,两个小孩也就自然而然地在一块玩。

他们在同一个产房相继出生,比知道父母的名字更先知道对方的名字,贺遂川说出的第一个词,不是爸爸妈妈,而是沈照。

只可惜是恶狠狠地说出来的,乳牙险些咬碎。

五岁的时候,这两个小祖宗就因为互殴打闹外加伺机报复,把贺家仓库里过年用的炮仗一把火给点了,好在这俩崽子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才捡回了两条小命,只不过喜提了男女混合双打,又险些被打没了半条命。

沈照小学时候写的第一篇作文里面的主人公就是贺遂川,而题目是《我最讨厌的人》。

沈照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程郡和周媛一起长大就能成为一生的挚友,她和贺遂川就是百般的不对付。

她本以为三年的时间会冲淡很多东西,她甚至天真地以为和这个死对头再见面的时候,关系能缓和一点。

可如今看来,简直是痴心妄想,她瞪着贺遂川的背影,嘟囔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

骂完,她又觉得把自己也给骂了,偏偏徐徽又追问,她只好撂下一句:“是认识,我小时候就烦他!”

说完,沈照下意识揉了揉肚子,眉头轻皱,和徐徽紧赶慢赶地去上早自习。

而另一边,贺遂川不用上早自习,他赶到学生会办公室,在迟到名单上落下沈照的名字,只两个字,却写的神采飞扬。

副主席高若祯在一旁打趣道:“这开学第一周我们都秉承着‘今日留一线,日后好同学’的原则,没怎么抓人,你可真够不留情面的啊,怎么,这人跟你有仇啊?”

才迟到十分钟啊,高若祯昨天还放走了一个迟到半小时的呢。

贺遂川毫不避讳地承认:“嗯,算我公报私仇吧。”

高若祯微微一愣,她不知道贺遂川还会开这样的冷玩笑,一贯上扬的嘴角不知是继续往上走还是应该落下来,只好凝在脸上,同时向那名单上瞟了一眼,看看是哪个倒霉蛋跟学生会主席结了仇。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吓一跳,这扣分的正是高若祯所在的三班,正所谓吃瓜吃到了自己班头上,而这个倒霉蛋好死不死,就是高若祯的同桌。

贺遂川看着高若祯发愣的神情,去接了杯咖啡给她,淡笑道:“我在校卖部定了箱小蛋糕,一会儿送到你们班,请你们吃个早饭,就当谢谢你这些天替我轮值,刚开学事多,劳你多费心,还有,我毕竟扣了你们的人,算是弥补。”

高若祯就着耳边的漂亮话,喝了口咖啡,不咸不淡地苦笑了片刻。

高若祯与贺遂川初中就认识,但算不上多熟,也可以说贺遂川跟谁关系都不错,但也就都那样,没有特别好的,也没有特别差的。

她一早觉察出这人审时度势的情商极高,与之相处从不需劳神费力,有时只要一个眼神对方就能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

可这种毫不掺杂感情的聪明总让高若祯觉出一种算计的滋味来,她甚至有种错觉,自己好像在跟一个制作精良,却没植入过情感芯片的AI共事。

算了,她总喜欢多想。

早自习课间,贺遂川送的那箱蛋糕到了三班,沈照帮忙分,她一划开纸箱,发现竟是她小学时候最常吃的一种小蛋糕,倒说不上多喜欢吃,只是她乳糖不耐受,别的面包她吃了就拉肚子,就这种不加奶,味道也还可以。

沈照特地去找过,偏偏校卖部没得卖,她还以为是年代久远,这种蛋糕已经不产了呢。

她撕开一包,就着水填肚子,竟吃出来几分怀旧滋味来,胃总算舒坦了些,她正要问问高若祯如何神通广大地买到了这一箱,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迎来了一场狂风骤雨。

三班班主任姓曾,出了名的不苟言笑,听说了沈照迟到还被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这事,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曾老师把沈照叫到办公室,先就迟到问题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那张脸冷的,险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沈照脸皮厚,混不吝,禁得起骂,这么一番攻势下来,曾老师都说的口干舌燥了,若是别的小姑娘定是要掉眼泪了,可沈照呢,愣是大萝卜脸不红不白。

高若祯是班长兼英语课代表,早就听说老曾大发雷霆骂人这事了,沈照一回到座位,她便关切地问:“怎么样了?”

沈照坐下灌了半瓶水,笑着说:“挨了顿骂呗,不痛不痒的,没事。”

而徐徽正猫在后门,他本意是看看沈照怎么样了,做兄弟的这时候是不能搭救,但起码要是真死绝了还能收尸,可单这一眼就让他瞧到了别人身上。

高若祯坐在边上,沈照坐在她里面,徐徽的目光落到高若祯身上,便再也没法移开。

他一早听说这三班班长是个长得顶漂亮的人物,可大小美女他见过的也不少,便只有高若祯,就像是顺着他的某根神经长的,跟电影里演那种差不多,毫不夸张,有种一眼就是一辈子的感觉。

沈照恍惚间一偏头,瞧见徐徽在门口跟她招手,正是大课间自习,沈照跟着他偷偷溜了出去。

徐徽将手里的篮球拍了拍,在走出教学楼的瞬间吹了个长长的口哨,一转身落叶翻飞,他眉目疏朗,垂下的手臂劲瘦有力。

“诶,跟你打听个事,你有没有你同桌的电话啊?”

沈照长臂将球一捞,远山似的眉毛一挑,杏眼微眯,语气不善:“我劝你别打我同桌的主意啊,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好姑娘。”

“我也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啊,是不是?您权当帮我个忙呗。”

“我可以答应你去问,但是你也得帮我办件事。”

“那自然成啊,姑奶奶,我帮您办的事还少么?”

自从徐徽上回投三分球输给沈照之后,他便认了这个姑奶奶了。

当天晚上,沈照借着徐徽灵通的消息,悄默声地摸到车棚,精准地找到了贺遂川新买的山地自行车,随后将自行车藏到了垃圾车后身的落叶堆里。

放学后,她就在四楼水房等着,这个水房的窗户正对着通往车棚的必经之路,只要贺遂川一经过,她就一盆凉水浇下去,值此初秋之际,送他个透心凉。

沈照等了半天,哈欠连着打了好几个,学校为了减少光污染,灯光都设置得很暗,沈照因为小时候挑食,有点夜盲症,虽然不算严重,但光线一旦暗下来,她就有点看不清,再加上距离有点远,她都快“决眦入归鸟”了,才勉强确定来的人是贺遂川。

沈照连忙振作精神,两只手臂端起水盆,毫不犹疑地泼了下去,一整盆凉水从四楼倾泻而下。

一想到贺遂川被浇成落汤鸡的模样,沈照的嘴角还没来及上扬,就被一阵暴怒的叫喊声吓得愣在了原地。

“谁?!谁泼的水!!!”

这浑厚的声音,根本不是贺遂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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