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人还不如狗的世界，谁要不自顾就活不成。——《罗生门》」

“芥川！”

在嗡嗡作响的耳鸣声中，我听到了西鸟羽进介惊慌失措的声音。

接着是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我。

情况有点糟糕，我才将药喂给西鸟羽进介，结果没几分钟，我便也撑不住了……

“你……你这个笨蛋、混蛋……”我听到了那人悲伤愤怒的声音，他语气发抖，像是已经陷入了绝望。

——呵，他还是这幅老样子，总把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永远无休止地为我付出。

不过此刻的我却没多少恼怒，反而有些得意，这个总是优柔寡断黏黏糊糊的家伙，终于尝到了被人强行施以善意的痛苦了吧。

“呵……呵……”我嘴角勾起讥讽而得意地笑，难得扳回一局，我想要狠狠嘲笑一番这个泣不成声的家伙，鲜血却不断从我喉咙里涌出，呛得我的笑声也如此诡异断断续续。

最重要的是，我不后悔。

「删除我一生中的任何一个瞬间，我都不能成为今天的自己。——《罗生门》」

在时隔多年以后，面对那双一直让我恐惧逃避的手，我终于也鼓起勇气伸出手，回应了它。

谢谢你，西鸟羽进介，因为你愚蠢又倔强的偏爱，让我相信我至今所得的一切不再是勉力堆起的积木。

你这个傻瓜的维护，让一条野狗的未来如此坚如磐石。

「人生就好比一盒火柴，如果很小心翼翼的对待它，是有些可笑的；可是如果不认真对待它，又是很危险的。——《罗生门》」

今天的我，就要死了，就要离开这个本身便是地狱的人生了。

要说还有什么遗憾的地方，那就是愧对了银的期待……我听到了，她扑过来了，哭得很惨……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爱哭，这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太宰！！”我听到西鸟羽进介崩溃而恐惧的呼唤声，带着丝丝缕缕的祈求，接着是有人走进来的声音。

“他出去了。”森鸥外的声音低低道。

“为什么……这个时候……”西鸟羽进介绝望地喃喃道，冰凉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到我脸颊上。

有点烦人。

……

又有点让人不舍。

该死的……过去的那个胆小如鼠的我，整日被他那双手恐吓得恨不得能拔腿而逃的我，除了害怕到发怒，我什么也没做过。

什么也没做过！

我本该有时间和他好好相处的！

哈……哈……我好像一盒可笑的火柴，努力把自己缩进纸盒里，但还是免不了被意外倒下的蜡烛点燃。

直到在自己余烬的星火中，我才恍然，从始至终，我所逃避的那双手，也正是我终其一生所追寻的那双手啊！

多么可笑的人生！

我果然还是条野犬，骨瘦如柴，一无所有。

“太宰，你去哪儿了！”我忽然又听到西鸟羽进介如此悲切地呼喊道。

然后我听到被我敬仰非常、总是一副孩子气的太宰先生，用一种温柔又让人安心的语气安抚道：

“别担心，一切有我呢。”

“太宰！你是不是有办法了！”西鸟羽进介急切道，我感觉他那抚摸着后背的手指抖得不像话。

“看，这是什么？”太宰治调皮地说道。

“药！是新药！”西鸟羽进介惊喜地啜泣了一声，“快！喂给芥川！”

“你真是一点都不关心我……”太宰治抱怨着，一双手却捏上了我的下巴，强迫我张开嘴，给我喂了进去。

我却感觉仿佛有一团火喂进去了一般，心中轰然燃起了难以言说的期盼。

“啊……水……”西鸟羽进介这个笨蛋才想起来没给我喂水，他一急差点把我丢出去。

“我来。”太宰治道。

然后我得到了一次无比粗暴的喂水，不过好歹把药喂了下去。

我瞬间放松了下来，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浑身泛起一阵阵疲惫。

昏昏沉沉中，我就要陷入睡梦，同时心中也泛起一阵幽如迷雾般若有若无的期待。

只是在意识陷入黑暗前，似乎是错觉，我仿佛听到了太宰先生压低了声音在西鸟羽进介耳边轻笑道：

“我需要奖励。”

我思绪也错乱了般一震，还没等我细想，意识便陷入了黑暗。

耳边传来悦耳的鸟鸣声，芥川龙之介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荡开的涟漪般慢慢复苏过来。

芥川龙之介微微睁开眼，却看到了一片陌生的天花板。

天花板格外崭新干净，不是他之前待的那个病房。

这是准干部的待遇。

芥川龙之介微微皱眉，有些疑惑地坐了起来，稍一侧头，便看到了一片浅蓝色的床帘。

床帘的另一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病房里不止有他，还有另一个与他同住的人。

“太宰，这次多亏了你。”西鸟羽进介说道，他语气里带着些雀跃，听上去很高兴，不过接着他语气就烦恼起来，“就是这下可好了，中也的钱包也被掏空了，这药真是贵。”

太宰治哼了一声，不以为意道：

“蛞蝓的脑子虽然小小的，挣钱却很勤快，反正过不了多久他的钱包又会鼓鼓的了，花多花少又有什么关系呢？”

原来是中原干部为我付的药费吗？芥川龙之介嘴唇紧抿地想着。

不，中原中也不是为了自己付的钱，他是担心西鸟羽进介那个蠢货可能会无药可用。

不对，不能叫他蠢货，要好好相处……

芥川龙之介不习惯地晃了下脑袋，这么想着，又西鸟羽进介好奇地问太宰治道：

“太宰，这药很难找吧？你是怎么让对方答应再送来一份的？你不会瞒着我付出了什么代价吧？”

说着他有点忧心忡忡起来。

哼，芥川龙之介闻言撇了撇嘴，瞎操心的笨蛋。

果然，他听到太宰治语气轻快，若无其事道：

“代价嘛，当然也是有的，只不过不是我付出代价。”

“我威胁那人，掘地三尺也要再送来一份药，不然港口mafia就会彬彬有礼地拜访他全家，把他一家老小，包括家里养的宠物狗，通通都灌进水泥里扔进大海喂鲨鱼去——”

mafia典型作风，芥川龙之介淡淡地在心里点评道，但是恐怕西鸟羽进介接受不了……

“太宰！”他听到西鸟羽进介打断了太宰治喊道。

太宰治的声音听起来笑眯眯的：

“进介这是要责备我心狠手辣吗？进介不会以为我也从不杀人的吧。”

“进介恐怕忘了，我也是一名mafia哦~”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凝滞，直到西鸟羽进介叹息般地在度开口道：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无论如何，谢谢你太宰。”西鸟羽进介认真道。

不，等等，你这个笨蛋！不要随便感谢一个mafia！尤其是一个刚被你气到的mafia！

芥川龙之介顿时有些为西鸟羽进介的情商捉急，他挺直了身子想要往帘子那边张望，然而帘子当得严严实实的，他什么都看不到。

果然，太宰治笑了起来：

“感谢我？进介你打算怎么感谢我？口头感谢吗？”

“我……”西鸟羽进介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会真的这么想的吧，”太宰治故作惊讶道，然后有些抱怨，“进介，每次危急关头我总会对你出手相助，而你呢？”

“你只需要付出一句感谢的话，就能让我继续为你鞍前马后。”

“太宰……”西鸟羽进介不好意思道。

糟糕，他开始愧疚了。芥川龙之介急躁地抓了抓头发，表情狰狞，咬牙切齿的。

笨蛋！不要同情mafia！

然而芥川龙之介的心声西鸟羽进介并不知道，更可怕的是，他三想两想居然太宰治说得很有道理……

“抱歉，太宰，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西鸟羽进介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太宰治笑了一下：

“你这种说话方式，好像我是一个勒索你的狡猾的强盗。”

“……所以太宰你其实是在勒索我？！”西鸟羽进介不解的语气中充满惊愕。

“奖励！我要的是我应得的奖励！什么\'勒索\'啊！”太宰治气呼呼地抱怨道，“我不能总做白工吧！”

“对不起……”西鸟羽进介愧疚地低声道。

“不要说这种没用的话！我要奖励！”太宰治嚷道，好像一个咬糖吃的孩子。

“我该怎么做？”西鸟羽进介怯怯道。

“很简单，”太宰治说着似乎朝他靠了过去，声音也低了下来，“你只要不说些有的没的的抗议就行了。”

“太宰？”西鸟羽进介先是疑惑地喊了他一声，接着芥川龙之介听到他语气惊慌失措起来，“等等！不！太宰！你的手！不！别碰那里！”

“别！求你了！我真的会生气的！”

“我保证这之后我们还是朋友。”太宰治信誓旦旦道。

他说着，让西鸟羽进介在害怕和慌乱中发出了一声尖叫。

芥川龙之介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但西鸟羽进介的异常让他彻底坐不住了。

芥川龙之介心急火燎地一把扯开帘子，只见太宰治嘴角勾着，微卷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他侵略性极强地将西鸟羽进介压在身下，而他的一只手还在被子里，不知道正对西鸟羽进介做些什么。

而他这一拉开帘子，眸光沉沉的太宰治和泪光点点的西鸟羽进介都朝他看了过来。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尤其是太宰治注视着他的眼神中，一丝烦躁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一闪而过，直接让芥川龙之介僵住了。

“……芥川，你醒了。”西鸟羽进介泪眼朦胧一脸求救地看着他，然而他的声音有些怪异的沙哑，好像在承受什么极其**的折磨。

与此同时，太宰治也开口了。

“有事吗？”太宰治神情平淡，说出的话却非常冷酷，“没事的话你先出去一下。”

他这话一出口，西鸟羽进介顿时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猛然抬头看向芥川龙之介。

西鸟羽进介看着他面露祈求，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太宰治突然笑了一下，下一秒西鸟羽进介就满脸痛苦，哭喘颤抖着软下了腰。

而太宰治则是趁着西鸟羽进介迷乱到反应不过来的这阵，悄然抬头，后站在床帘旁的芥川龙之介对视。

芥川龙之介僵硬地对他回以注目，却见太宰治看着他眼中一丝锐利一闪而过……竟有一丝敌意？

芥川龙之介被太宰治的异常反应弄懵了，过去的太宰治从未如此看过自己，准确的说自己只是一个他压根看不上眼的学生，太宰治对自己的态度往往是漠视，或者是恹恹的倦怠。

但敌意？……这是一种过于平等的感情，仿佛他与太宰治某方面实力相当，终于让太宰治也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芥川龙之介陷在巨大的震惊和迷茫中，迟迟回不过神来，直到太宰治再次催促道：

“现在，从这里出去。”

太宰治语气冷漠，竟然充满了一种命令式的坚硬，而西鸟羽进介则秀眉微微皱着，泪水涟涟地冲他慌乱地摇头。

芥川龙之介先是看了看太宰治，太宰治神情淡淡，却有一种强硬的逼视感，又看了看西鸟羽进介，西鸟羽进介脸上是星星点点的晶莹泪水，他看起来挣扎又迷乱，已经渐渐失去理智了。

芥川龙之介感觉自己刚刚痊愈的肺僵硬地呼吸着，还没随着时间生长修复的肌理带来了一种僵硬的痛苦，芥川龙之介被太宰治本身的气势以及这些年被太宰治教导而生的敬仰而压迫着。

芥川龙之介知道，自己应该顺着太宰治的命令，恭敬而迅速地离开这里的。

但他看着病床上的那个一点也不像mafia的笨蛋，自己在弥留之际想要好好相处的傻瓜，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怨愤。

不知道为什么，难以抛下这个累赘。

于是，芥川龙之介做出了自己也不理解、想象不到的决断——

“太宰先生在做什么？”芥川龙之介顶着太宰治目光带来的巨大压力，努力维持平静道。

太宰治因为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出去，顿了一下，目光细细打量起大病初愈的芥川龙之介，同时嘴上云淡风轻地应付道：

“我跟进介闹着玩，挠他的痒呢。”

他话音刚落，西鸟羽进介就气愤地在他身下挣扎了一下：

“嗯……嗯……你、你胡说八道！”

太宰治却只是转头，毫不在意地冲他笑了一下，然后西鸟羽进介的声音越发绵软了。

芥川龙之介看了两人几秒，停顿了一下，平静道：

“太宰先生，我有事要和他谈。”

“你的事等会儿再说。”太宰治注意力全在仿佛一朵被拨开了花瓣的白色百合花的西鸟羽进介身上，低着头头也不回道。

芥川龙之介嘴唇动了动，看着越来越难受的西鸟羽进介，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道：

“我现在就要和他谈。”

太宰治顿时沉下了脸，抬头冷漠地对他追问道：

“你说什么？”

太宰治那双深渊般的眼睛翻滚着能把人的一切都掠夺走的魔力，看得芥川龙之介身体突然一寒，仿佛连自己的性命都被太宰治夺走了一般，只剩盘踞在躯壳里的死亡。

可即使是这样，芥川龙之介依旧一字一顿慢慢重复道：

“太宰先生，我现在就要和他谈！”

病房里突然一静，只剩下西鸟羽进介被进攻到瑟瑟发抖的喘息声，阴着脸的太宰治和僵硬而固执的芥川龙之介对视着。

过了一会儿，太宰治才有些不耐烦道：

“你最好每天都这么有本事。”

说完他俯身在西鸟羽进介耳边意有所指意味深长道：

“我改天再来看你。”

说着他直起了身，从被子里抽出了手，芥川龙之介眼尖地似乎看到了那细长的手指上挂着的晶莹粘液。

“？？？”芥川龙之介大脑里瞬间又被困惑填满了。

而太宰治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剩下的芥川龙之介和西鸟羽进介下意识彼此对视了一眼。

而本来发誓要和西鸟羽进介好好相处的芥川龙之介，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西鸟羽进介那张蠢脸就一阵火大。

芥川龙之介睁大了眼睛，伸出手指着西鸟羽进介，狠狠指了指他似乎要说什么难听的话。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反而在西鸟羽进介一脸茫然地注视下，气冲冲地刷拉一下拉上了床帘，跟自己较劲一般倒在床上蜷起脊背扭成一团。

而不明白太宰治刚才在做什么的他，很快就在中原中也来探望西鸟羽进介时，被迫直白地明白了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更的是晚点了，因为多写了2k字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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