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这次期末考试考得非常好，名次甚至排在贺莱之前。

班会结束，方知嘉离开，贺莱转过身，视线落在江柔桌上的答题卡上，“能看看吗？”

“哪科？”

“数学。”

江柔将数学答题卡递给贺莱。

“卧槽，你这道题都写了？”贺莱拿着数学卷，指尖点在最后一道大题上，三小问全部回答，答题纸写得并不满当，写在上面的回答几乎没有一行多余，他又翻过第一页，“然后你这道居然没写？”

简答题第二道大题，和第一道大题一样，对于能做出最后一道大题的人来说，相当于送分题。

江柔在看生物答题卡，看了下那道题，“当时不会。”

贺莱：“……怎么可能啊？”

江柔说：“没学过。”

她和一般学生不一样，没有任何基础，学过的就会，没学过的知识点，编都编不出来，再说能编出来也没几分，还不如用这个时间去做真的会的题。

贺莱大致看过后讲答题卡还给江柔，“能看看物理的吗？”

江柔自无不可。

六科，贺莱一一看过，几乎全部和数学一样。

有部分空白，但写了的题都很精简准确，很少出错。

易原亭和卫生委员正在商量如何安排同学打扫教室，其他同学无所事事，坐在座位上闲聊。

宿良不想和人闲聊，玩了会儿手机，刚抬头就看见教室中排两个正在友好交流试卷成绩的同学。

贺莱单手拿着张答题卡，转身正在和江柔说着什么。

宿良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下巴微抬眼睫轻搭，静静看着前方。

第六啊……

真是很不错的成绩。

宿良扫过桌洞内的答题卡，但或许期中考试时那个成绩很差的江柔，更好。

不是嫉妒同学成绩变好，只是他会一直差下去，而江柔不一样，她其实一直都在坚定的向上走，今后她和他之间距离应该会越来越远吧。

宿良面无表情看着数学答题卡，第一道选择题，C被涂黑，他用食指轻抹了一下B的位置，几秒后将所有推进桌洞内看不到的位置，而后拿出了手机。

手机界面在锁屏停留一分钟后缓缓熄灭，又按亮，再次暗下去后，又按亮。

十几秒后解锁，他才随便打开一个游戏，横屏玩了起来。

没意思。

算了。

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没必要硬融。

***

正式开学以后，宿良没有再在楼道里等过江柔，两人上学时间本来就不同，哪怕江柔有时候刻意晚走十几分钟，也再没碰上过。

一个月很快过去。

七中一年只有一次春季运动会，运动会一般在周五，加上周六日，能连着两天不用上课。

体育委员正站在江柔桌边，动员贺莱参加三千米，“来吧贺莱，多好的表现机会，别人想要我还不给呢，就差你一个人了。”

贺莱十分感动，断然拒绝，“你还是给别人吧，三千米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四百米的操场我得跑七圈半！七圈半！狗都不跑！”

体育委员劝道：“七圈半而已，不多不多，真的只差你一个人了，来嘛来嘛。”

“你这是要谋害我，”贺莱疑惑，“等等……差一个？谁还报了？”

每个项目每个班都有两个名额，某些项目同学间甚至还需要竞争，谁快或者谁厉害才能报得上。

但三千米是个神奇的项目，从来只有报不满的。

“宿良，”体育委员说：“神奇吧，你看贺哥，人家宿良都有团体精神了，你居然没有，良心不痛吗？”

贺莱良心一点都不痛，把妄图谋害他的体育委员用英语书打跑了。

江柔正在写数学卷，听到“宿良”两个字时笔尖一顿，片刻后抬头问贺莱，“运动会什么时候？”

贺莱：“下周五，四月十五。”

宿良生日是四月十八号，下下周一。

江柔继续写卷子，脸色有些冷。

不过估计是用不着她给他过生日了。

他最近在躲她，一个多月了，两个人加起来连十句话都没说。

她也没必要上赶着找他。

卷子纸质不是很好，一个“解”字写得有些用力，直接将卷子划破。

江柔好像没有察觉，停都没停，继续往下写。

一周半很快过去，周五。

开运动会时，要求的到校时间是八点半，比平时晚，江柔下楼，走过二楼，又下了半层后，身后正好传来关门声。

她停住，几秒后，宿良说：“好巧，早啊。”

“早，”江柔转身，“一起走吗？”

宿良轻皱了下眉，江柔了然，“那我先走了。”

宿良昨天有点发烧，低烧，温度并不高，也就没在意。

他抬手按了下太阳穴，只觉得现在是真的有点头疼了。

“等等，”宿良放下手，嘴先脑子一步开了口，再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一起走吧，”宿良长腿一迈，一步两个台阶，很快走到江柔身旁，他看江柔没动，笑道：“怎么，不想和我一起走啊？”

正好，他还是回去睡一觉好了，下午再去。

说话间好像还和以前一样，就像这个月他没躲着她一样，但他笑得有些勉强，呼吸稍微重了一点。

江柔回身，“不是，走吧。”

两人沉默往学校走，宿良心中越来越烦躁，无数次想直接和她说：“不好意思我上午不去学校了，要回家。”

但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家距离学校不远，宿良还在犹豫，两人已经进了校门。

刚一进校门，还没等宿良说话，江柔说：“我回班拿点东西。”

终于能分开了。

“啊……”宿良“啊”了一声，“我直接去体育场了。”

***

宿良头疼得更厉害了。

他抬头看向几排前，江柔正坐在那里。

她只报了跳远，跳了个中规中矩的成绩，而后一直坐在座位上看比赛，一次都没回过头。

或者是回过了，但他没注意到。

毕竟他趴着、头蒙着校服睡了一上午，下午本来是准备不来的，但想起报了三千米，还是来了。

这会儿太阳还是大，宿良脱下校服，把头盖住继续睡觉。

早上的时候还是低烧，现在好像更严重了。

“请高一、高二、高三参加男子三千米的同学到田径场签到，请高一、高二、高三参加男子三千米的同学到田径场签到，请……”

连着播报了三遍。

宿良听到广播，皱眉没动，心说放弃算了，反正三千米这个项目，每个班未必都能报全，去不去都行，再说他现在都病了，不去应该也没事。

初次通报时，宿良没理会。

十几分钟后，广播又通报，这次带了名字。

“十二班的宿良”几个字透过广播传遍体育场的时候，引起一阵小小的轰动。

隔壁班的同学小声议论。

“我没听错吧，宿良？”

“他居然会报项目？不是一直都独来独往的吗？”

“嘘，小声点，那个好像就是……”

几秒后，宿良站起身，拎着校服沿着台阶往下走，走到江柔身旁时，正看到她校服穿得整整齐齐。

宿良收回视线，边走边将校服穿好，拉上拉链，下了观众台，往田径场签到处走去。

十二班只有宿良一个人报了三千米，第一圈时，他在第三名，路过十二班所在的位置，听到他的名字被反复喊起。

“宿良加油！宿良加油！宿良加油！”

“宿良！宿良！宿良！”

第二圈时同样。

第三圈。

第四圈。

头很痛，宿良近乎机械性得迈步，全靠一腔意志撑着，他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对他来说比赛基本就结束了。

他没有力气再起跑。

第五圈，宿良呼吸越来越重，一直跟着的人渐渐减了速，他超过了那个人，眼前一阵发黑，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

第六圈，宿良几乎已经到了极限，脚步交换越来越慢，那个他超过的人又超过了他。

身边又一个人赶了上来。

宿良重重换了一口气。

“呼吸别乱，”那个人在外道，和他保持同排，“还有一圈半。”

女孩声音干净清淡，但宿良此时在发烧，跑了两千多米，身体也在烧，居然觉得温暖。

江柔说：“我陪你一起。”

江柔调整呼吸，和他同时迈步，近乎同一频率。

身旁有人陪着，宿良觉得再坚持一圈半，也没什么难的，毕竟前六圈他都一个人撑过来了。

江柔是在陪跑，用自己的频率去贴他的。

她才下场，跑起来非常轻松，但一点都没有提速，一直在他身旁跑完了第六圈。

江柔甚至还有空侧头看他。

脸颊有些红，面部其余地方却泛着白，额头和脖颈上有一层薄薄的汗珠，呼吸很乱，呼出的气带着热。

第七圈开头，江柔问：“你身体不舒服？”

宿良上下唇微分，又闭上什么都没说。

太累了，说话浪费体力，等结束再和她说好了。

最后四百米。

陪跑的人不止江柔一个，前方有一个差他们一圈的人，身边也有一个男生陪跑。

宿良超过他重新回到内道，江柔绕过陪跑的人，两人重新并排，靠得有些近，手臂校服擦过彼此。

宿良忽然提了速。

江柔跟着他，“还要冲刺？”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在乎比赛成绩，身体明显不适，居然还冲刺，挺叛逆挺不服输的。

江柔跟在他身边，两百米后，明显感觉他速度又慢了下来。

既然他想赢。

江柔手搭上他的肩头，还没等做什么，宿良速度骤然又快了，这次一口气冲过了终点。

他往侧走了两步，直接坐在了中间草地上。

江柔走到他身旁，“据说跑完需要走走，不能直接休息。”

她低眼看着，腿挺长的，比例也不错。

宿良仰头看她，双眼眯起，大口呼吸着。

江柔弯腰准备扶他起来，宿良几乎是下意识，胳膊朝她相反的方向躲了一下。

他很累，再加上反应过来后有些后悔，躲得幅度并不大，还迟疑，但只要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

江柔单手向前，紧握住他的大臂，“起来。”

宿良顺着她的力站起，哑声道：“你……”

江柔：“？”

宿良喘了口气，“……力气真大。”

江柔：“……”

江柔松手，朝前走了一步，宿良站在原地没动，弯腰抬手捂住嘴，另一只手反手拉住江柔胳膊上的校服。

“唔，”他缓了片刻，直起身，面色苍白得笑了下，“有点恶心……走吧。”

宿良放开她的校服，朝前缓慢走动。

江柔跟在他身边，近十分钟后陪他一起回到观众席。

江柔路过自己位置时，拿起一旁放着的一瓶矿泉水。

水里加了盐，但还没人喝过，她下午配好带过来的。

江柔将装着淡盐水的矿泉水瓶递给他，瓶盖已经拧开。

宿良坐着，双臂手肘撑在膝盖上，弯腰低头喘息，只抬手握住杯底，而后一动不动。

江柔轻笑，“拿紧了吗？”

宿良慢慢点了两下头，江柔松开手，他收回手，侧仰着头看她，抿唇笑了一下，“谢了。”

脸色真不好，脸颊依旧红着，黑色泪痣挤在薄红的肌肤中间，显得可怜兮兮的。

整个人都透着股脆弱，看样子是发烧了。

江柔右手微动，握成拳，差点抬手去侧他额头的温度。

“不客气，”江柔说：“我回前面了。”

宿良沉沉“嗯”了一声。

“还需要什么吗？”江柔看了他几秒，没走，站在原地问。

宿良喝了口盐水，头低着，闭眼轻摇了下头。

“有事叫我。”

江柔莫名觉得烦躁，甚至有点生气，回到原座坐下，直视前方赛道，那里空无一人。

他向来白皙的颈项也透着红，红色丝线的颜色都黯淡了几分，贴在他肌肤上，沿着领口向内滑下。

贺莱正坐在江柔身后，戳了戳她的肩膀。

江柔转头，余光看见后面那个人，他弯腰垂着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只左手朝下伸直，紧握着矿泉水瓶。

指尖好像都发了白。

在她面前，逞什么强？

江柔收回视线看向贺莱，眉骨微压，声音冷凉，“有事？”

贺莱一怔，“那个……啊，你、你和宿良什么关系啊……”

宿良跑了几圈后，她沉默着站起离开，而后一直陪跑。

回来的路上还扶了宿良一下。

贺莱又想起在跑道上，她站在宿良身边，身高差得并不是那么多了，“还有，你是不是长高了，现在多高？”

江柔说：“不知道。”

贺莱：“你在回答我哪个问题？”

江柔沉默，隔了会儿，她说：

“两个。”

话落，站起转身。

江柔脚步停住，后方宿良抬起头，视线正落在她身上。

补二月第一周第二更。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 3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