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真假千金剧本

国际知名奢侈品珠宝品牌描金珠宝的董事长兼CEO虞行露的丈夫,是F国五大葡萄酒庄园之首的继承者之一,中文名叫谈钺。

虞行露出身华国某个家族企业,自小不受重视,却凭借独到的品味和眼光、出色的交际和管理能力,一手将描金珠宝推向国际,是励志鸡汤上频频出现的励志人物,也是国际上冉冉上升的一颗瞩目新星。

谈钺酷爱华国古典文化,出席一个私人聚会,认识了主打华国古典珠宝的描金珠宝虞行露,被对方传承中华文化的高尚理想折服,交谈中只跟对方觉得志同道合、高山流水遇知音。建立联系后不久两人开始交往,两年后举办婚礼。

夫妻俩鹣鲽情深,虽然联姻带有目的,但相敬如宾、携手多年,从未出轨,又共同养育了一双出众的儿女,是上流社会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但就在这么一个幸福美满的四口之家,近日发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曾经在他们家工作过的保姆,自爆在他们家女儿谈晚晴出生时掉包了他们家的亲生女儿。

跟父亲姓的谈家儿女是中法混血,白种人面部特征很明显,加上儿女的性格和习惯跟夫妻俩很相似,夫妻俩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的血缘。巧的是,保姆的丈夫同样是中法混血,生下的女儿一出生比白种人还像白种人,孩子的父亲在产房看着两个保温箱里长得颇相似的女婴,心里就有了骚想法。

孩子掉包后,葡萄酒庄园的真千金跟穷父亲生活。不久之后,保姆又生了个儿子,起名叫安然的真千金小小年纪不但要承担繁重的家务,还得处处忍让无法无天的弟弟。

穷父亲安建军虽然是混血,但却是被华国农村父母养大的弃婴,内在就是个地地道道的重男轻女、看重血缘关系、贪婪短视的市井小民。安建军换女的目的是想让亲女儿长大后,顾念血缘关系和把她换到豪门长大的恩情,多多补贴家里;换女之后又想着不能白白养别人家的女儿,于是对安然极力压榨,有自理能力后就把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等等一应家务交给她,稍有不顺心就非打即骂。

“我真是白养你了。”这句话每天挂在嘴边,给年幼的安然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亲儿子出生后变本加厉,要不是保姆以死相逼,说不定连学都不会让安然上。

后来,有童模星探找上门,安然就开始做童模。安建军经常给她请假,荒废学业不说,一天拍两百多套衣服的写真,安然的小身板皮肤被廉价布料磨薄,三不五时就长皮肤过敏引起的过敏红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被安建国一边责骂一边掐手,视频发到网上还引起了一阵声伐。长大后安然依旧漂亮,而且是那种略施粉黛就美得有压迫感的浓颜,又被安排进了小经纪公司当女团练习生,拍泳装写真赚的钱全供垃圾父子吃喝玩乐,在学校还因为长相和工作被同学嚼舌根,遭到校园暴力。

……

亲子鉴定报告摆到茶几上,已经看过私家侦探的调查报告的虞行露和谈钺,维持礼貌,对还不知道即将遭遇什么、嬉皮笑脸甚至还有些倨傲的安家父子冷冷地笑着。

谈晚晴化妆遮掩红肿的双眼,看上去有些憔悴。她昨天看过调查报告,又是愧疚又是愤怒地哭了一夜,愧疚自己占用了原本安然的人生、害安然平白无故受了十六年虐待,愤怒这双无耻的父母不但虐待一个无辜的女孩,还靠压榨她逍遥了十六年。如果爸爸妈妈要她搬离这个家,她不会多说一句话,只会祝愿爸爸妈妈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会用尽一辈子补偿安然,但是她为自己身为这一对夫妻的亲女儿羞耻!

安然前几天刚刚得知自己的身世,又是难以置信又是恐慌,焦虑得几天睡不着,面色苍白,惶恐不安地坐在角落,令她真正的家人和谈晚清愈发心疼愧疚。生平头一次踏入这么豪华的宅邸,她诚惶诚恐,生怕鞋底的淤泥弄脏了光可鉴人的地板,也为大摇大摆留下脚印的父亲弟弟羞耻;看着气质不凡的亲生父母,她只感觉陌生。

那个道义上占用她人生的姑娘,看得出来特意为她打扮过,力图创造出一种不让她难受的朴素感,但是——那衣服一看就是某大牌新一季主打返璞归真的新品,优美的版型和有质感的布料使她看上去别有风味,那股骨子里的从容,跟那次去拍戏偶遇的投资方大小姐表现出的高傲轻蔑一样令她无地自容,这份为她着想的心思反而叫她难受。安然忽略了来自这些人的善意。

“安然,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虞行露把安建国的屁话当耳边风,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亲切温和,温声说道,“你希望怎么做呢?”

“啊?”安然一直在自顾自地难过着,突然被那位优雅高贵的贵妇人问起,颇不知所措。

“我们现在呢,情况比较复杂。你是我和谈钺的亲生女儿,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把你接回我们身边照顾。但是给养育你长大的这对夫妻的补偿却成了问题。从法律上来说,他们犯了拐卖儿童罪,但是他们又主动把你送了回来,索要抚养你长大的伙食费和学费。”虞行露缓缓给安然解释,“你想怎么样呢?”

“我……他们……”安然早就想逃出狼窝,但是对至少关心过她的养母心存不舍,想劝亲生父母不要报案,但一想到从小到大父亲的虐待和压榨、弟弟不仅欺负她还拿着她的血汗钱花天酒地,她就恨不得生啖其肉,一时支支吾吾起来。

安建国和他儿子见平时受气包一样的安然竟然没有当下答应给他们的补偿,还真的思考怎么“处置”他们,一时又气又急,在谈家一家的怒视下连声“为了养你我们付出了多少,不能没有良心”,还动手动脚。

“够了!”虞行露怒了,示意保安把那父子俩拉开,“在宇,你带妹妹去换身衣服,去看看她的房间。”

一旁仿佛背景板的谈家哥哥谈在宇起身,开玩笑一般欠身做出个舞会邀舞的姿势:“美丽的小姐,请跟我来。”

突如其来的“邀约”一下夺走了安然的心神,面对大帅哥,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晕晕乎乎就被牵走了。

“把他们送到曾祖父的庄园种一辈子葡萄吧。”谈晚晴说。她低着头,罕见地情绪失控,不像平日里优雅端庄的大小姐,此时只是一个普通的十六岁少女,因为两个家庭的纷争心身俱疲。她知道父亲母亲觉得几年有期徒刑太轻,恨不得打断这一家贱人的腿扔进太平洋喂鱼,也知道父亲母亲顾念着她的生恩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想了个办法折中让这一家人做一辈子苦力。

在那家人被摁住的尖叫怒吼中,虞行露和谈钺沉默地拥抱他们疼爱了十六年的女儿,让她在怀中失声痛哭。

另一边,谈在宇特意领换好衣服的的安然路过谈晚晴的房间,引她发问。

“这是谈晚晴以前的房间。”

“怎么……那么,干净?”谈晚晴的房间太“干净”了,只有基本的床、衣柜、梳妆镜几件家具,没有任何少女喜欢的化妆品、玩偶之类的东西,连客房都比这有人气,不像住了人的样子。

“因为她今天就搬走了。”在安然复杂的目光中,谈在宇解释说,“她得知这件事后一直很抱歉也很难过,刚才衣柜里的衣服就是她给你选好码整齐的,也是她坚持要搬出去的,还托我转告你:真的很对不起。”

安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谈晚晴占用她的人生,享受她的父母兄长的疼爱,享受最优质的资源和教育,而她只能在养父和弟弟的欺负和压榨中长大,连学费都要自己赚,连校门口两元一根的热狗都不舍得买,要说不嫉妒不怨恨是不可能的。

很多事,所有人叫她不要计较,她会恨得发疯,但是如果有人说——是我的错,我很对不起你,我会竭尽全力补偿你,那么她就能看到谈晚晴从高高在上跌落到一无所有的痛苦,知道这一切的罪责不在谈晚晴身上,忍不住想要原谅她。“对不起”和“没关系,我不怪你”就是这么来的。安然一时不想原谅谈晚晴,所以一言不发。

下楼时,安家人和谈晚晴已经离开了,谈钺按法国人的礼仪给了安然一个贴面礼,说欢迎她回家。虞行露也强颜欢笑着拉着安然叙说家长里短和以后的安排。

曾经雇佣安然的黑心童装品牌被挤垮收购,和安然的合约尚未到期的小娱乐公司的老总被定罪金融诈骗和合同诈骗,被迫把公司卖给谈家,落个心血白费还锒铛入狱。两个小店被送给安然当见面礼物。

来公司巡视时,昔日对安然冷嘲热讽的队友们还以为她被公司的新老总包养狐假虎威,得知安然就是新老总,被狠狠打了脸,鄙视和讨好转变得不够自然,挤在一张脸上仿佛肌肉痉挛,十分可笑。意识到昔日像永远越不过的大山一样压在自己头上的人其实也不过如此,安然突然觉得没意思了。

谈晚晴之前以十六岁低龄越级考上了M国十强之一的商学院,从谈家离开后搬进学校住宿。她在学校里人缘不错,除了一些捐楼走后门的势利眼若有若无地排挤她,平时交好的有潜力的寒门子弟听说了这件事都来安慰她,甚至有人问她需不需要资金援助。谈晚晴感到暖心的同时又有些好笑,她不太爱花钱,虽然离家了,但是以前父母长辈的赠予都是不能收回的,她在瑞士银行有几千万美金的存款,名下有几家上市公司的股份,省着点儿过,不用工作都能衣食无忧一辈子。

临近大学毕业时,谈晚晴放弃考研,跟同学合伙投资了一种新兴材料,帮助科研机构完成器材换代的同时,像她的养母虞行露一样年纪轻轻成为一名身价上亿的女总裁。偶尔会应邀回庄园探望曾经的祖父母和堂姐妹。逢年过节,她会给曾经的父母兄长以及安然寄一份心意满满的礼物,给安然的那份总是稍带几百万美金的转账,还有一张贺卡,写着“对不起”。

安然收到礼物,神情变得有些失落,倒也没有多做什么,跟其他人送的一起收好。她改名谈粲然,另外得到一个累积了五六个姓氏的法国名字,参加家族一年一度的聚餐时面对佯装亲切的亲戚会感觉格格不入,后来一直在华国生活。大学读的是某985重点大学,毕业后专心管理那个小娱乐公司,逐渐把它发展成一个专门拍文艺电影和自制正剧的清流娱乐公司,赞誉很高,业内鼎鼎大名,是国内知名的美女总裁,让人不禁感叹:“虽然待在贫民窟十六年,但基因的力量完全可以战胜困难。”

这两个因为一场人为的事故而交换人生的女孩,各自经历各自的苦痛,又各自走向各自的明天。谈晚晴嫁给了一起创业的同学。谈粲然结了婚又离了婚,适应了上流社会,在多年沉浮中明白了当初的自己有多渺小,体谅了谈晚晴,猜想谈晚晴离开家时的茫然和悲伤,体验到当年谈晚晴得知她的经历后感受到的愧疚。

借着一次家族聚餐,谈粲然主动邀请了谈晚晴。多年来,为了照顾谈粲然的心情,家族聚餐没有邀请过谈晚晴,后者也一直主动避开谈粲然。久别重逢,物是人非,谈晚晴的身份比当初更加贵重,是比虞书欣还要成功的优秀女性。她的丈夫挽着她的手,身后跟着一个彬彬有礼的小男孩和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

谈粲然从容不迫地欢迎,长相虽然和虞行露一点也不像,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却如出一辙,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亲生母女。她热切地上前迎接,像亲生父亲谈钺第一次见到自己时一样给了谈晚晴一个热情的贴面礼,说“欢迎回家”,与他们一家四口一起往客厅走,亲人们都在那里。

聚餐结束后,谈晚晴眼含歉意地望着谈粲然的眼睛,像每一张贺卡写的那样,真诚地说:“当年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

而这一次,安然终于可以身心坦荡地说出那句话:“没关系,我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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