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1

“福泽殿，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森鸥外捧着一杯流星街珍贵的热茶水，自己喝了起来，也不在乎里面的茶叶有没有过期了。

对面的银发男人正襟危坐，膝盖上横放着一把刀剑，他的脸色冷漠，双眼隐含戾气，针对的对象就是这位向来不怀好意的森医生。

“这里是哪里？”

“流星街。”

“流星街有是哪里？”

“一个陌生世界里被遗弃的地方，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垃圾。”

“百鬼丸又是谁？”

“流星街的一个孩子，天生残疾，心灵强大。”

回答完了福泽谕吉的询问，森鸥外咽下苦涩的茶水，咂了咂嘴，在流星街邋遢颓废了这么久，他在老熟人面前恢复了一点港口黑手党首领的锋锐感，不客气地说道：“该轮到你回答我了。”

福泽谕吉皱着眉，同意了解答。

森鸥外问道：“你出现的时候有见到其他认识的人吗？”

福泽谕吉摇头。

森鸥外哑然，太宰君就这么把福泽谕吉丢进了流星街？

“你的任务是什么？”森鸥外知道得不到多少情报后，随口问道。

“教导百鬼丸剑术。”福泽谕吉说出后，从这座简陋的诊所里走出去，迎面就是流星街浑浊的风和难闻的气味，“虽然不知道世界的真伪和自己的具体情况，但是我不会坐以待毙，也别指望我会和你联手，你的为人不值得我信任。”

诊所里的森鸥外勾起笑容，说不出的畅快，对方还是老样子。

爱丽丝在森鸥外的身后戏谑道：“你被嫌弃了。”

森鸥外说道：“毕竟是政府部门五剑之一的‘银狼’福泽谕吉啊。”

这个陌生而武力至上的世界里，自己总算等来了一起受苦的“搭档”了，不知道福泽谕吉在流星街的战斗力能算什么层次？

他又一次思念中也君。

中也君，你的首领急需要你过来开阔领土，粉碎敌人啊！

福泽谕吉走出去后就有一点迷路的迹象，之前能碰到森鸥外，纯属侥幸，或者说是森鸥外收到了什么消息，特意过来找他。

在他僵持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的时候，森鸥外出来了。

“喏，跟我走吧，我给你带路。”

“……”

福泽谕吉面无表情地跟他走，默念下次不砍他，算是偿还了人情。

有了森鸥外的牵线搭桥，福泽谕吉顺利地见到了脑海里催促着他去找的孩子，一个如同搭积木拼凑出来的残疾幼童。第一眼，百鬼丸的外表就触动了福泽谕吉看似冷硬的心，令他深深地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忍住了那股想要把虐待儿童的人五马分尸的冲动。

福泽谕吉挤出了一点和善的表情：“森医生，他能学会剑术吗？”

森鸥外的手插在口袋里，“不知道哦。”

福泽谕吉困惑。

森鸥外比他更适宜流星街，面带笑意地说道：“如果太宰君认为他可以，也许真的可以吧，看着这个孩子，我就觉得生命是伟大的。”说完，森鸥外上前几步，去和富兰克林交流，打消带陌生人来的戒备。

福泽谕吉闻言仔细去看百鬼丸，小小的孩子用木头做的四肢支撑住躯体，面部表情不自然，是一张遮住了整张脸的面具。孩子走在垃圾堆上，能蹦能跳，还可以躲避绊脚的东西。

这是怎么做到的？

异能力？黑科技义肢和面具？武术极高境界的“第六感”？

“喂，拿起你的剑，跟我打一次！”富兰克林从森鸥外口中得知福泽谕吉是请来的剑术老师，惊讶之余，毫不犹豫地对浑身外来者气息的福泽谕吉提出了要比斗一次的要求。

森鸥外走向福泽谕吉，擦肩而过：“不要用蛮力，他力气大。”

福泽谕吉接受了这场邀战。

很多事情，他不如乱步和森医生看得透彻，但是对于他来说，用剑来感受“真实”比其他方法都简单！

自己的存在！

用剑来验证！

乍一交手，福泽谕吉就看出了富兰克林是野路子出身的格斗家，站姿没有章法，蓄力方式粗浅蛮狠，出拳的力道猛而迅捷，却缺乏了防御和连续性动作的技巧！福泽谕吉很容易就预判出了富兰克林的进攻方向，唯一要防备的就是森鸥外口中的“力气大”。

拳风刮过皮肤是刺痛的，证明了富兰克林的拳力有多大，福泽谕吉暗暗一惊，不再留下余力，拔剑寻求致胜的弱点！

森鸥外在旁边欣赏了一场没有念能力、没有异能力的打斗。

在这种情况下，福泽谕吉的优势极大。

剑士的剑能杀人！

即便是皮糙肉厚的富兰克林，也无法用血肉之躯抵抗现代锻造的武士剑！加之福泽谕吉修炼到高深程度的古武术，两人的对决，就像是角斗场里凶悍的角斗士与古代身经百战的剑士之间的PK！

不过福泽谕吉显然有不伤人的意思，在劈砍之中会选择刀背，在肉/体的反震力下感受对方的真实力量。

力量方面，他不如富兰克林，但也没差距大到天渊之别。

福泽谕吉在心底默默地想道：最多是……视作怪兽。

福泽谕吉的一剑横在了富兰克林的脖子上，刀背抵住了大动脉，代表换成了刀刃会直接一剑枭首！

富兰克林没有高兴，反而生气地说道：“为什么要手下留情！”

福泽谕吉硬邦邦道：“我不轻易杀人。”

富兰克林豪爽地大笑，粗汉子反而一句话戳破了福泽谕吉的过去。

“你肯定杀过人，还杀了不少人！教导百鬼丸的资格是有了，我没有见过第二个耍这种武器比你厉害的人了！”

笑过之后，富兰克林的声音浑厚冷酷。

“我希望你教导百鬼丸剑术，却不希望你教他不杀人，能做到吗？”

“在流星街，不杀人是耻辱——！”

福泽谕吉结合现实的情况，沉默地点头了。

他把这里干脆当作是生活物资匮乏，类似于中东的战乱地带，老少皆兵，儿童想要自保就要学会握住武器，变强之后才有资格学会怎么手下留情。

富兰克林见他识相，兴奋极了，白得到一个剑术老师啊。

“百鬼丸，你有老师了。”

战斗类的技巧在流星街是最难学到的。

百鬼丸被富兰克林握住了双肩，男人粗糙的手掌没有伤害到比豆腐块还嫩的孩子，而百鬼丸看到了富兰克林旺盛的生命火焰“链接”着自己，他的脸朝肩膀的方向看去，看不见手，看见了对方的生命。

恍若是永远不会黯淡的东西。

百鬼丸抱住了富兰克林的一个手臂，笨拙地表达着信赖。

富兰克林倒是腼腆了，说道：“我得给你找一把剑。”

森鸥外在旁边出声：“短一点的武器比较好，不用选择与老师一模一样的剑，初学者学习的是挥剑的方式。”

富兰克林半懂不懂地说道：“好的。”

不管那么多了，先给自己养的小家伙找一个合适的武器！

随后，富兰克林挠头说道：“学费就是食物吧。”他对福泽谕吉热情起来，“我会给你准备足够的食物，你专心教他！”

福泽谕吉把剑放回鞘内，绷着脸说道：“我会自己寻找食物。”

富兰克林迟疑了，不太信任地上下看了看他。

“算了吧，我怕你的剑没了。”

“？”

“穿得这么好，还佩戴一把剑，要不是你想当百鬼丸的老师，我都想把你抢劫了，你的武器肯定值钱！”

“……”

流星街人的险恶，福泽谕吉在第一天成功意识到了。

好在，经过森鸥外和富兰克林两个人的讲解，福泽谕吉对流星街有了相对深入的了解，明白自己需要谨慎做人。随后他弄清楚了百鬼丸的残缺程度，忍着不适应去看向百鬼丸的脸，那份不满就消散了。

剑士钢铁的心肠软化。

如果能教导这样的一个孩子学会保护自己，勇敢地活下去。

大人的这些彷徨又算的了什么。

福泽谕吉蹲下身，让和服尽量不要触碰到脏兮兮的地面，明知道自己必然会弄脏一身，他也想要保持几天的干净。

白发男人用严厉的表情看了百鬼丸半晌，伸手小心翼翼地摸骨。

百鬼丸动了动肩膀。

他立刻停下，怕弄疼了对方。

然后，他通过简单的摸骨确认了百鬼丸的武术资质——

能习武，不会造成过大的身体负担。

“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子了。”

“我会教导你怎么用剑保护自己，挥剑的意义，绝非是为了杀戮。”

福泽谕吉为百鬼丸戴回面具，如同为残疾的猫崽子敷上药，纵然旁人会无法理解他的孩童和猫咪的关爱，他也会坚持自己的行为。

爱，是用心灵来感受的。

百鬼丸安静的面对着福泽谕吉，黑暗中洁白的火焰在燃烧，上面同样有星星点点的赤红，比其他火焰要少太多太多。

百鬼丸又认识到了一种靠近自己的火焰。

流星街里的火焰继黑红、赤红、浅红之后，又多了白红的类型。

百鬼丸用双手轻轻抓住对方在自己面前挥了挥的“手”。

福泽谕吉看到自己被义肢握住的手指。

他懂了。

“能看见人体之中‘气’的存在吗？”

古武术的老师说过，人体是一个宝藏，越挖掘越能释放体内的力量，体能夸张的人，身上犹如有实质化的“气”在逸散出来，但是他见过的所有人里，没有一个有富兰克林给人的感觉那么夸张。

森鸥外找到了机会反驳：“不，他看见的是生命……和灵魂。”

“世间万物唯有生命的力量，才能倒映在他的心灵上。”

“他有传说中大德高僧追求的‘心眼’。”

说到这里，森鸥外的表情真切了一些，通过百鬼丸的“心眼”，他能确定自己不是一团人造物，而是具备了生命的基础。

“很可能在百鬼丸的眼中，我们与万物平等，散发不同的色彩。”

“他注视着我们的本质……”

“不可思议的，让人产生不了一点被窥探的反感。”

面对百鬼丸，森鸥外罕见地升不起多少恶意和利用的想法，只有一个好奇的念头。

你，到底能活多久呢？

人的极限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奉上。

祝大家2021年新年快乐，遇到再多的磨难，也能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