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电梯里。

少年腰际靠在电梯扶杆上面，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轻低着头，用额发挡着自己的神色。

自始至终他都是一副魂游在外的状态。

身上散发着层层郁气，倒是没有了先前的暴躁。

安静的模样看上去乖巧多了。

沈遇有意无意地打量了眼。

正好电梯到家楼层了，他先一步走出电梯，也没急着喊身后的人出来。

单身公寓一家两户。

这层楼除了沈遇，另一家一直闲置着没有人入住。

走廊上面的五个大纸箱子异常显眼。

没有标注任何信息，没有任何标签，就是普通的棕色纸箱子。

沈遇视线在上面稍作停留，然后输入了家门密码。

他回头对着走过来的人说：“洗漱用品都放在我房间的浴室里，你先进去洗澡，记得伤口不要沾水。”

“睡衣一会儿我拿给你。”

江辞人不在状态，精神不济。

但是沈遇的话，一个字都没落下的听进了耳朵里。

不明白沈遇为什么要他先进去，眼神疑惑地望过去。

沈遇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有个重要的电话要打，等等进去。”

江辞“哦”了声，一个人先进了门。

沈遇等人换了鞋子去了他的房间。

才半掩着门，走向走廊尽头，给江默打了电话。

江默大学的宿舍楼刚熄灯，接了沈遇的电话后，和沈遇说了声“等等”。

然后窸窸窣窣一阵，走到阳台外面，才小声的说起话来。

“沈遇，你们到家了？”

“嗯，到家了。”

在医院沈遇就把江辞的情况和江默说了，顺便说了江辞打架的事情。

有江默替他处理混混的事，他便没再插手。

沈遇吹着窗外的夜风，瞥向走廊里的五个纸箱子：“我家门口的箱子，你找人送的？”

江默说：“对对对，箱子里都是我让人买给江辞的东西。”

江辞跑出江家，什么都没拿，简直操碎了他心。

“你可千万别告诉江辞，是我买的，不然臭小子非得给我全部扔了。”

沈遇“嗯”了声：“挂了。”

“你要的画也在箱子里。”

“知道了。”

-

沈遇搬完箱子回到家。

从箱子里找出一套睡衣，和一条内裤，拿着去房间。

浴室的门覆着一层白雾，传出来阵阵水声，他过去敲了敲门。

待里面的水声消失。

“睡衣给你挂门上了。”

说完，扭头又去了客厅。

浴室的水雾里。

听到房间门关上的声音，江辞才走出淋浴间。

打开浴室门的一条缝，拿了门把手上面的睡衣后，迅速的再把门关上。

他头发上面还在滴水，额头上面的创口贴浸湿。

压根就没有听话的，不让水沾到伤口。

等擦干身上的水渍，江辞扯掉额头的创口贴。

以及手臂上面的绷带，穿上沈遇拿给他的睡衣。

穿睡裤的时候。

裤脚边上露出一块灰色的布料，他伸手扯出来一看。

看清是什么东西，他捏着的手指一抖，是刚刚好的尺寸。

不知道是浴室里温度太高，还是因为什么。

江辞的耳尖，肉眼可见的浮出一抹红，脸上突然燥得慌。

此时此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沈遇是怎么知道他的尺寸的。

僵硬了半天。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穿好，睡裤也穿好，接着面无表情的去吹头发。

吹完头发出了浴室。

他没看到沈遇，径直去了客厅。

沈遇正在客厅里收拾箱子里的东西，把少年的衣服都挂进了衣帽间。

回来看到人从房间里出来。

最先入眼的是对方额头上面的创口贴不见了。

他蹙着眉头：“额头的创口贴呢？”

江辞面色不改，理直气壮：“湿了，扔了。”

沈遇：“……”

怎么没把自己扔了。

沈遇转身去拿了新的创口贴和消毒水出来，估摸着人不会太听话，还拿了卷绷带。

他下巴冲沙发一抬，凉飕飕道：“那，坐下。”

江辞默了默，听话的去沙发坐好。

沈遇倾身靠过去，给人额头先消毒。

两人距离近，他轻轻吐出的呼吸，都漾在江辞的脸颊上。

少年脸上一小片皮肤都被灼得烫起来。

睫毛控制不住地眨了两下，耐不住这人的靠近，视线开始乱飘起来。

然后飘到地上的几个箱子。

他问道：“你在整理东西？”

沈遇处理好他额头的伤口，扯上他的手臂，看到没了的绷带，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冷着脸，冷冽的气息噌噌噌的往外冒。

“你的。”

想起江默的话，沈遇撒谎说：“找人给你送来的衣服。”

江辞扯了扯唇：“我会还你的。”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都好面子。

先不说沈遇没花一分钱，就算花了，养弟弟也是心甘情愿。

“不急。”他他揉了把江辞的脑袋，护着少年的自尊心，说，“等你长大，反过来给我养老也成。”

江辞当了真，抓住他的手，仰起脸：“以后我养你。”

少年的眼睛里翻涌着浓浓的真挚和赤诚。

说要养他，是认真的。

倒是有了点小时候的影子。

沈遇拍拍江辞的脑袋：“行。”

继而转身继续去整理江辞的东西。

江辞过去帮着他整理自己的东西。

看到几箱穿不过来的衣服。

他趁着沈遇去衣帽间，扯着自己睡衣的衣领，凑到鼻尖闻了闻。

闻不到那点和沈遇一样的味道。

应该是新的睡衣，怪不得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

整理完东西，时间不早了。

沈遇催江辞去房间睡觉。

江辞没动。

沈遇进了房间，发现人没进来。

他探出半个身子出去，冲着客厅里，仿佛罚站似的人问：“杵在那里罚站呢？”

“快进来。”

江辞磨磨蹭蹭过去，拧着眉头问：“我睡哪？”

沈遇：“家里就一张床，你说睡哪？”

江辞死死地盯着面前那张床，喉结滚动了两下，表情不太好的蹦出几个字：“我去睡沙发。”

“想冻死？”沈遇拎住人衣领，“家里就一床厚被子，没有多余的厚被子给你。”

江辞捕捉到一个“厚”字：“我可以盖薄被子。”

沈遇冷下脸：“和我分一张床委屈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人脸色一不好，江辞背上就一阵凉。

他不想惹沈遇生气。

“不是这个意思就给我去睡觉。”沈遇拿了睡衣裤，走进浴室洗澡前，警告道，“等我出来，我要看到你在床上。”

江辞脊背发僵，然后自暴自弃地跳上床。

躺下被子一盖，莫名恼羞成怒。

“睡就睡！洗你的澡去，别打扰我睡觉！”

沈遇挑眉。

精神恹恹的人，有了之前暴脾气的模样。

他稍稍放下了心，扭头去了浴室。

浴室门一关。

江辞盯在上面看了好一会儿。

这才把脸慢吞吞的埋进被子里，贴着被子小动作的呼吸。

被子里侵满了沈遇的味道，单是盖着被子就好像沈遇就在身边。

安全感和暖意包裹了他全身。

他明明累的不行，却愈发清醒。

今天的一切都好像在做梦。

遇见沈遇，被沈遇带回家。

他怕一睡着，再醒来。

发现这不过是他做的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倏地——

手臂上面一疼。

是他自己不经意间拿指甲嵌着了伤口。

很疼。

可他眼睛里却浮出了温软。

疼就说明，他是真实存在在沈遇身边的。

-

沈遇洗完澡，快速的吹完头发。

然后边看着手机里江默发来的消息。

边开浴室的门。

推开门，还未来得及看清手机上的内容。

就被一个软趴趴的枕头，被使了很大的力道。

甩在了他的脸上。

沈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