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尸体

很好。

在它果不其然选择径直的向我爬过来的时候,我竟然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这再次重复的场面。

让我在这等死之前又有了新的盼头。

在那东西近的都快要舔到我脸上的时候,我的身体再次先一步的反应过来,被刺激的受惊爆炸一般的向后弹跳,窜出一大步!

立刻转身拔腿就跑!

“啊——!”

我在墓道里狂飙出去有十来米,我的脑子才意识到我在干嘛!

不管怎么说,反应过来的速度比之前有所进步。

“卧槽卧槽!啊——!”

我究竟是先被虫子吃成空壳,还是侥幸的保存出一具完整的躯体死在甬道里。

但目前总的来说,我首先并不想被虫子吃了!

那东西大概、虽然说好像是极不熟练的,控制着尸体狰狞扭曲着的进行爬行,但是速度竟然一点不慢,惊人的不断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和之前在外头林子里碰到的那个迟缓僵化的兄弟一点也不像,感觉几次我仅仅是脚步稍慢了一点点,它怎么就要立刻舔到我脚后跟上了?!

一路上遇到过甬道分叉的地方,这时候我根本来不及细细思考盘算,去细想这里为什么能有这么多的岔路?

爱咋咋的!

我在通道里拼命狂奔!像在黑暗中经历每个学期体测的无数个八百米,黑暗里光线不足,期间踉跄着几次都差点失去平衡,险险的没摔倒!

但状况紧迫的我根本不用回头,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紧咬住我不放!

急的我根本慌不择路!

随便哪里有岔路就随机往哪里拐!

怎么快就怎么跑,怎么幅度大就怎么来,只要我有余力,并想办法甩掉它才是最重要的!

我根本来不及理智判断自己该选哪个路、该往哪里跑、最后会跑到哪里、或者会不会离他们越来越远...那里有时间想这些?!

最令我绝望的是,后面那东西为什么总能蹭着我后脚跟!?

拐弯幅度越大,越容易拉开我和它的距离,只要我摔不倒,就在想尽一切办法和它拉开距离!

开始被撵的时候我实实在在的惨叫了一路,之后跑习惯了就没敢再瞎嚷嚷,实在是肺里那点气都不够我跑步喘的,而且那种窸窸窣窣的许多东西爬行声音之后陆续响过几次,看来周围不只有这一种“东西”,我忌惮自己胡乱发出来的声音又引来什么其他更加诡异的东西一块来撵我,所以我只有闭紧嘴巴,老实逃命。

每逢分岔路口我都是随着惯性直接拐弯冲过去随机一处侧方的路口,万幸一直没遇到过死路!

甚至在这夺命般紧迫的一路狂奔中,我好像几次路过了什么不得了的场面。

许多只像最后我们借宿的那个,保留着古老习俗的小村子里的村民要捕捉并统统杀死的小怪物,有的像蝙蝠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能倒挂在看起来相当平滑的甬道顶上,红亮的小眼睛向黑暗中无数个红色的小探照灯,却没追上我。甚至有几只聚在甬道的一处角落,正疯狂的争抢着、进食着什么东西的肉。

我慌不择路的逃命中狠狠踩了其中哪个的尾巴!

那一刻的景象倒映在视网膜里,在我跑出去好半天才解析出现场在干什么。

配合着凶案现场一样的环境,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它们在吃些什么。

不管是同类还是其他生物。

无数双血红的眼睛,默不作声的目送着我狼狈的如箭一样的狂奔而去!

我简直就像一头脱缰的疯野驴,只知道撒丫子胡跑!

后面那东西的骨头重重的磕在地上,磕的令人牙疼的框框作响!

却依旧穷追不舍!

我已经喘不上来气了,两腿也有点打飘,突然爆发式的剧烈运动让我的大脑四肢开始逐渐缺氧,眼前的视野开始发花,腿肚子也逐渐开始泛酸,也更加的气喘如牛。

反观对方依然不痛不痒的追逐着,极其有耐心的紧追不舍,他似乎打算慢慢的耗着我一样,我也心知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要玩完。

求它别追我它听不懂,听得懂就更不会不撵我,我只能祈祷自己最好跑的永远比它快。

这当然不可能。

我咬紧牙关,努力将嗓子涌出的血腥味咽下去,用最快的速度来持续冲刺,我感到力气不断流失,预示着体力即将枯竭,但我只能更加用力的喘着迈开腿,千万不敢停下来!

眼见前方再次出现一处丁字路口,立即加速一个漂移拐弯,拼命向前冲去!

但是我没料到脚下竟然会一滑——居然踩到了一条软滑的东西!

我狂奔的无法立即思考,甚至忽略了甬道里可能有其他东西。

我被绊了一跤,而自身剧烈的前冲力量——让我整个人来不及反应,立即扑飞出去!然后结结实实用脸着地的,磕了个狗吃屎!

我甚至没反应上来换个降落姿势,至少应该蜷缩起来去保护一下头部,但实在是奔跑太久了,根本控制不住肢体动作!

刺激的心脏还在持续的砰砰直跳,却在狼狈的用脸和头摩擦地面的缓冲方式,才让我的身体滑停下来。

我大概摔出来了一脸血。

我的鼻子和脸部巨痛,同时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我趴在地上缓缓凝神,摇头,支撑着身体跪着,一手用力——这才堪堪翻过了身。

这里竟然还有蛇。

也对,外面就是深山里,没有蛇才应该奇怪。

这次我的眼泪鼻涕混合着血搞得满脸都是,我的鼻梁骨好像断了,疼的要死,疼的我眼前是一片模糊,还在流眼泪,含盐分的泪水冲刷的伤口疼痛翻倍。

大概率是破相了。

情况紧急,我没时间顾得上疼赶紧擦眼睛回头看,抄起就算我狼狈摔死也紧紧握住、决不离手的手电筒来照身后,看那东西到底追上来没有。

还有那绊倒我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柔软却像死物,脚感实在难以描述。

那扭曲的怪物一直紧紧的跟着我,我前面疾冲了那么久根本没什么用,它能紧追不舍并且一点儿距离都没落下,但离谱的是现在我就在它面前,它却在我手电筒能照亮的范围外徘徊。

这具尸体看似灵活又僵硬,实在难以描述,只觉得骇人。

但它竟然没冲过来。

视野里模模糊糊的看到它徘徊在那里,离我不远不近,按理说照它那么快的速度,完全可以在方才趁我摔倒在地、没有防备的时候,立刻扑过来把我弄死。

但它没有,它在原地停了一会,我紧张的死死盯住它,浑身汗毛炸起,戒备着它的一切可能预示攻击的动作,它却并不在意我在看它,甚至很坦然,也可能它根本就不需要用眼睛感知的。

我眼睁睁的看它在原地左右徘徊了一阵,看着它扭着上半身、拖着下半身以活人不可能做出的姿势动作。

最终它竟然没有任何留恋的选择迅速爬走,立刻消失在黑暗里。

我从紧张的汗毛倒立、再到做好等死的准备,却没想到会感到满满的不可思议、不可置信的目送它转身消失,等我再三确定,它真的看不见了,才终于感到仿佛是劫后余生般的情绪,长长出了一口气,软在墙边。

不管怎么说,好歹算是能让我休息会。

剧烈运动的实在突然并且持续了很久,现在我强烈的感受到脑缺氧加窒息以及体内乳酸增加,鼻腔喉咙里只有满满的血腥味,又干又涩。

这里的地势应该变低了,因为相比于被怪物追赶之前的甬道里,这里的环境更加的潮湿些,地上甚至还有星星点点的积水。

我靠在墙边,等到终于攒出点力气,慢慢的抬手抹了把脸,只不过因为刚才摔倒在地摔的脸上都是血,怎么都抹不干净。

我喘着粗气尽快让自己恢复,勉强抬起手电筒四处照射,想看看我又疯跑到了什么鬼地方,原路返回肯定是不可能了,我刚才死里逃生的经历简直像做梦一样,梦醒了到现在大脑终于能开始运转,记忆也开始迅速模糊,而且方才经过的每条岔路我都是随机胡拐的,原路返回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灯光扫过周围,周围看起来是同之前没有区别的,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的甬道。

光柱随意扫过周围各处的角落,猛然一处画面清晰的照射出那里的东西,等我慢慢回过神来的时候,手电光已经照去了别处。

那一瞬间的画面足够刺激的我身体僵硬,但又促使我不可置信的慢慢握着手电筒强迫般的再去细看,那小小的光斑顺着刚刚扫过的路径一点一点回去,我再一次确定了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那致使我被绊倒在地的——

是一截肢体。

我突然就能冷静下来了,甚至冷静的不可思议。

虽然脸还是很疼,头也还晕着。

我才意识到就连呼吸的空气里都满是浓重的血的味道。

却不单纯是我脸摔破,摔到鼻腔会有的浓度。

控制手电光照向周围的地面,看到旁边不远处就散落着一大滩血,后面的墙上也是胡乱喷溅上去的血。

这段甬道的这个位置,到处都是新鲜的血。

而更远一点的地上,是一个不规则的,半球形状的轮廓。

那发型我无比熟悉,不久前刚见过,和我换着开过车、背过我、还给我递过压缩饼干、也参与调侃过我。

离我最近的那条残肢,就是我误踩上去、并害我摔在地上的,膝盖处的皮扣挂着东西,是我曾经在陆昆那里见过的钥匙扣。

一开始我手中摸到的,以为地势低洼、地面潮湿导致的水迹,原来也不是凝结出的水。

也不是我的血。

我连滚带爬的站起来!

丝毫顾不上腿还正处于酸痛难忍的时候!

我惊的就差没嗷一嗓子的反射性的喊老刘,小时候怕虫子我就只会求助般的喊他,喊成了习惯。

可是这里没有老刘。

我面对的也不是小虫子。

我惊疑不定的紧贴着墙,瞪着眼睛看着一地狼藉的残尸,气儿都吓得我喘不匀!

我和吕行平他们三个,不过是走散了而已,甚至从分开到现在还没过多久。

一个大活人就变成了这样。

散落了一地。

那个腿子小高,虽然看起来不阴不阳,但没想到下手竟然这么黑?!

这么说,吕行平岂不是也凶多吉少了?

黑吃黑?

那我怎么办?

陆昆,他.......死了。

他竟然,会死了?

曾经一直以来,随着我们不断深入密林,我在和这伙各怀心思、披着人皮的狼们打着交道的过程中,我不断在假设着自己最终的下场,我所设想的种种结果里,我必然是这几个人当中最早下线的炮灰。

这毫无疑问是注定了的。

一没能力、二没背景、三没手段,我不属于他们的任何一方,不是他们能够真正信任的腿子,注定了江舟只有被利用、被榨取价值后根据情况被抉择是丢下还是留着。

相比于陆昆就不一样,他从不需要指南针就能依靠环境判断准确方位,几次都是吕行平参考他的意见校准我们的方位和行进方向;他生火的效率能力也是一流,会在不同环境里找到易燃物或用巧妙的方式生火;并且他在穿越复杂地形、避免迷失方向上也很有经验,几次都是他和小高打头阵快速选择最佳路线,穿越到达吕行平要求的位置;而且身手敏捷,负重能力强、耐力很高。

但他还是死了。

他怎么就能死了?!

我完了。

毕竟这样的人都落得这个下场。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刚刚还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的人转眼间变成了一地破碎的残尸。

我第一次真正的开始把这几年每天所经手的那些尸体,同曾经活着的人联系在一起。

我没有真正意义上经历过周围认识的、熟悉亲近的人变成一具空壳一样、没有回应的尸体躺在工作台上,眼下我只能呆立着、看着面前身首异处,甚至是满地狼藉的陆昆,实在难以接受。

心底突然涌现出浓浓的悲哀。

这些人,可能在公安的通缉令上挂着照片、姓名、户籍和身份证号来悬赏的,恶贯满盈、穷凶极恶。其实原来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简简单单的烂命一条,老天爷说收就轻而易举的收了去。

我慢慢挪动着走上前去,看那条残肢,还是软的,凉的。

都还没僵。

我去拾来他的手臂,还有附近其他勉强认得出的残肢,我一时之间惶惶不知所措,眼下也只有一个念头驱使着我动作,既然人都已经死了,好歹给他拼个全尸。

本来二皮匠就是干这事的。

最后我去远一点的地方拿来另一条几乎认不出的手臂,不能忽视那断口处血呼刺啦的一片,骨头茬子狰狞的刺在外面,还有很多碎渣和肉沫。

我将残肢勉强拼在一处,身边没有任何的缝合工具,就只能到此为止了,注视着他并不完整的遗体,东缺一块、西缺一断。

那处断口一直在我的眼前飘,我觉得也许该离开了,然后我意识到我这期间一直潜意识里的哪里感到不对劲了。

因为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让我忽视了现场很多显而易见的、不对劲的地方。

晕乎乎的再次上前去把陆昆的头提起来,他缺了少半块脑袋,脑组织的红白混合在一起,粘在头发还有半边脸上,正半干不干的,即使这样也能看出来他的面容极度扭曲,他的表情停留在惊恐的最后一瞬间。

我将死者面部的污垢擦去,露出对方残缺的,样貌普通的面孔,闭上他残存的一只眼睛。头部缺口处不是平滑整齐的武器之类的切口,不像是锋利的刀削砍下来的,断断续续十分明显的半弧形缺口。

这样的痕迹与其说是人为,倒不如说像是什么猛兽一口咬出来的。

我转头去翻看陆昆他的这些残肢的各处断口,果不其然,要么是咬伤、要么就是撕裂伤。

小高就算是鲁智深转世,也不可能有蛮力活撕了一个人吧。

这肯定不符合常理。

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有如此大的力度和咬合度,能把一个成年男性的手臂和大腿徒手撕扯开?!

或者一口就咬掉了半个脑袋?

为什么刚才一直紧追不放的,那个扭曲的尸体追到这里突然就一反常态的不再深入?

至少肯定不是因为害怕我,否则一开始它就不会当着我的面诈尸。

就在我捧着陆昆看着他的遗容,并苦站着冥思苦想、就快要想明白其中关窍的同时,隐约在我的身后,原本安安静静、毫无声息的甬道深处,我突然听到了沉重的金属锁链,拖在地面摩擦所发出的尖锐、且刺耳的声音。

哗啦——

刺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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