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一通电话结束了直播。

下了播卫晚晚才将电话回拨过去。

事实上今天上午回来开始她的手机就准时的每隔三小时疯狂振铃一次。时间能够让人冷静思考，也许正是越想越想不通，所以她妈妈又给她打了电话。

这一次并没有之前那么好忽悠，最后好说歹说两人才达成共识，以卫晚晚先添加她推荐的男生，先聊天了解结束。

挂掉电话后，卫晚晚看着微信上对方推荐的名片发呆。

今天因为开播早，下午时没有进食，饥饿常常让人失去思考能力。所以，她决定，进食后再做决定。

她抬头看向厨房方向，倏地一怔。

厨房灯开着，江存颜手里拿着西红柿，目光冷然。

“颜颜？”

“嗯。”

她指尖摩挲着西红柿表皮，声音冷淡，低垂着头，没再和她目光对上。

在卫晚晚还想再说话时，江存颜转身又进了厨房没有多说一句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卫晚晚心底有些发虚。

她停顿思考两秒后，起身跟着进了厨房。

“颜颜？”

“嗯。”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

卫晚晚说不上哪里奇怪，明明下播的时候她看上去还挺开心的，问她吃不吃草莓。

中午时候两人去过一趟超市采购了许多食物。

因为草莓吗？

见帮不上忙，卫晚晚从冰箱里拿出草莓清洗。

不知她在想什么，思绪似乎没有在菜上，火开得太大，鸡蛋有些糊了。

“颜颜。”卫晚晚轻轻扯了下她袖子。

江存颜回过神，赶紧将火关小。

“你怎么了？”卫晚晚数了下草莓，拿出一颗递到她嘴边。

前一秒还有些伤心的江存颜就这么被一颗草莓哄好了。

她叹气：“在想，怎么这么多人喜欢姐姐。”

卫晚晚不以为意，轻笑：“哪里有很多人喜欢我。”

这个问题上高中时候江存颜就想过。

卫晚晚身上有股魔力，上学时有男生告白，毕业后有女生告白。

后来她想想，谁会不喜欢温柔姐姐。

“就是有很多。”江存颜不欲多说。

还有方才游戏里遇到的小野，结束时卫晚晚出于礼貌回关了对方。

而卫妈妈还在不停地让卫晚晚相亲，即便知道她不想也还是会逼她加好友相互了解。

她用什么能够阻止？

她的立场是什么？

入口有些清甜的草莓瞬间变得酸苦。

“你先出去吧。”

卫晚晚看见她脸上笑容转瞬即逝，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江存颜又道：“不是还没有收设备吗？”

“哦哦对。”卫晚晚挠头，手里抱着草莓将厨房门打开，和她说，“有事就叫我哦。”

看见江存颜笑着点头她才走出厨房。

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屏幕闪烁着，提示她有新短信。

卫晚晚以为是她妈妈的催促，等到将一切收拾完才去拿手机。

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动漫女头，id是晨曦。

晨曦？

卫曦？

作为高中生，在家时卫曦很少有机会玩手机，即便她成绩好又自律，但是妈妈还是不放心，所以手机这种通讯设备长时间都被她管着。

微信看不出账号新旧，她点进卫曦朋友圈只看见一片空白，还有两条线和一个黑点。

也不知道是没有发过朋友圈还是将她屏蔽了。

她和卫曦的关系有些微妙。

之前她一直以为卫曦不喜欢她，但昨天经过江存颜的话之后她又觉得可能不是。

她和卫曦年龄差大，没什么共同话题，加上这样的误会，所以平时两人接触的机会大多只有逢年过节。平时她偶尔打电话回家妈妈说“你没什么话和姐姐说吗”的时候，能听见卫曦十分简短的回答“没有”。

也不怪她觉得卫曦不喜欢她。

平时接触实在太少，又考虑到她心思敏感，交谈不顺利后选择放弃，说不定她刻意地接近反而会让对方不自在。

她能做的也只有常常买东西寄回去。

卫晚晚想了想给对方发了条消息过去。

【卫曦？】

晨曦：【嗯。】

晚风：【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晨曦：【才九点半。】

她看了眼时间，果然才九点半。

晚风：【作业写完了吗？】

晨曦：【写完了。】

卫晚晚：“……”

她可能不适合聊天。

在这种时候一般都会以一个表情包结束聊天。

但偏偏对面是她十六岁的堂妹。

晚风：【最近学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好见外，好客套。

卫晚晚其实也没有不喜欢卫曦，在她高中在外求学那段时间，是卫曦陪伴在爸妈身边。

只是……

她早就知道其实自己是个很被动的人。

像这种情况，她就会按照她所理解的对方的想法去办。

对方不喜欢，她就减少接触。

当她发出信息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卫曦的回复肯定是“没有，不用”。

毕竟卫曦的成绩一向很好。

但是没想到。

晨曦：【有[图]】

卫晚晚将图点开放大，是一沓书。

从五三到高考真题模拟卷一应俱全。

怎么看都像是昨天回家时江存颜为了惩罚那个没有礼貌的小孩特意送到她家的资料书。

晨曦：【我试卷做完了。】

这意思是要她买书吗？

卫晚晚想了两秒。

【照着上面的买吗？你需要什么？】

晨曦：【你不是买过吗？】

莫名的，卫晚晚从这句话里感受到了怒气，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质问。

晚风：【你图哪来的？】

晨曦：【任筱雅发给我的。】

任筱雅发给她干嘛？

卫晚晚头疼。

【昨天和我一起回家那个姐姐记得吗？她买的。】

晨曦：【为什么给她买书？】

【不是浪费钱吗？】

这不会挑拨离间吧？

‘你看你姐姐给我买书不给你买’。

会不会太幼稚了？

重点是卫曦会在意这些吗？

卫晚晚不想解释昨天的事情，只告诉她会下单一份差不多的寄给她。

这条消息没有像之前那样被秒回，过了好一会儿卫曦才回复她。

一个简单又饱含情绪的“哦”。

附加一句：【那我不要了。】

卫晚晚：“……”

也分不清她是真不要还是假不要，反正她都会给她买。

晚风:【你刚注册的微信？】

晨曦：【嗯。】

【你们大人不都喜欢用微信么。】

两秒后，消息撤回。

卫晚晚噗嗤笑了出来。

【看见了，撤回无效。】

【卫曦十六岁了，也是大人了。】

年纪小的时候都想着快些长大，如果听见旁人说自己是小孩时还会不高兴地反驳对方，自己已经是大人了。

还会做一些事情来佐证自己的说法，做一些与自己年龄不符合的事情，又或者是做一些接近成年人的事情。真正长大后，会将这一切归结于青春期或是叛逆期。

对未来有着憧憬。

在她眼里卫曦就正处于这个阶段。

所以才会说出“你们大人不都喜欢用微信”的话。

所以突然加她微信是想问她为什么给任筱雅买资料书吗？

其实想想，当时她应该顺便买一些资料书给卫曦的，她们之间本就有隔阂，这种情况容易让她们之间的隔阂变大。

也许是害羞了，发出的消息没有收到回答。

江存颜从厨房出来时就看见卫晚晚正单手撑着脑袋，看着茶几上的手机。

她擦了擦手，走过去。

“颜颜。”卫晚晚抬头。

“嗯？”

厨房里正煲着汤，江存颜坐到她身旁。

卫晚晚适时地将草莓喂到她唇边：“啊——”

也不知草莓还似不似之前那般酸涩，她轻咬着草莓尖，齿间微甜。

“昨天我是不是应该顺便买点书给卫曦？”卫晚晚前工着身子，偏头问她。

江存颜将这颗草莓咽下，问：“怎么了？”

卫晚晚从茶几上拿起手机，点开屏幕递给她看她和卫曦之间的聊天记录。

【你不是买过吗？】

——而且没给我买。

【为什么给她买？】

——为什么不给我买？

【我不要了。】

——不是你买的？那我不要了。

卫晚晚纳闷，不太明白江存颜唇角浮现的笑意。

“你笑什么？”

江存颜唇角笑意更大了，破天荒地说了一句“贬低”的话：“我笑你傻。”

等待解答的卫晚晚眨眼：“？”

江存颜突然不明白自己和什么都不知道的卫晚晚置什么气。

连自己堂妹的意思都不明白。

“她撤回了什么？”

卫晚晚还有些懵，愣愣回答：“她说，你们大人不都喜欢用微信吗？”

江存颜轻轻挑眉，垂眸。

卫晚晚觉得自己没猜错，将答案说了出来：“这是渴望长大了吧。”

用上大人用的东西，就像小时候偷穿妈妈的高跟鞋一样。

江存颜顿了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她可能不是渴望长大才注册的账号，而是想和你聊天。”

“因为你常用微信。”

虽然感情不同，但她和卫曦的做法有相似之处，所以能够更加明白她做法里的含义。

“前面以为你给别人买书不给她买，所以吃醋不开心，语气里带了质问，可能还有点冷漠，得知不是你买的了之后，所以说不需要了。我想她真正需要的不是资料，而是你的关心。”

卫晚晚自认为是一个非常含蓄的人，不会直白表达自己的想法，更不会去揣测别人的想法。上学时候会有身边人和她说谁谁谁喜欢她，一般这种时候她都是沉默的。

她不擅长猜。

她希望直白地表达。

也许是内心期待被坚定地选择。

就江存颜一样，她才可以回应同样的感情。

“你为什么这么了解？”卫晚晚眨着眼睛，凑近看她，“而且刚刚下播后你的表现也好奇怪，你在生气？”

上一秒还分析得头头是道的江存颜突然卡壳了。

因为卫晚晚的话，也因为突然靠近的容颜。

甚至她脑海里还出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她分析了这么多卫曦，但是卫晚晚首先想到的是她吗？

“颜颜？”

“啊？”

这次得到的回答总算不是冷漠的单字“哦”了。

虽然同样是单字，但是两字之间天差地别。

卫晚晚唇角上扬，盯着她的眼睛，执着于方才的问题。

四目相对，客厅温度突然上升，灼得她脸热。

江存颜点了下头，坦然承认：“是。”

“为什么？”

是她游戏玩得太菜了？还是没玩得尽兴？又或者什么其他的原因？

卫晚晚想不明白，只能等江存颜解答。

江存颜闭眼，声音很轻。

“因为我占有欲太强了姐姐。”

“不想和别人分享你。”

这样的事实好像是一种罪过。

想要特殊的唯一的关系。

想有立场阻止所有的相亲局，想阻止和她抱有同样心思的人靠近她。

“因为卫曦？”卫晚晚皱眉，又突然道，“不对，刚刚还没有收到卫曦的消息，是因为小野吗？”

虽然她很奇怪为什么会因为小野，但现在她能想到的人也只有小野。

过了几秒，她又在大脑里排除了一遍，虽然不知道她和妈妈的对话江存颜听见了多少，但她还是猜测了一遍：“还是说我妈说让我相亲的事情？”

她记得江存颜问过她为什么不反抗家里。

难道是怒其不争？

卫晚晚迷糊了。

江存颜欲言又止。

她想起很多年前，卫晚晚和她说起班上有个同学和她表白了。

她和那个同学关系不错，但因为表白的事情，在她拒绝后两人再也没办法正常相处。

虽然记不清那时候的她是否难过，但总觉得她语气里应该是可惜的，毕竟她当时感叹过，好像没办法做朋友了。

别说做朋友，就是正常打个招呼都难。

“想当姐姐心里最特别的存在。”江存颜笑，恢复到平时的神态，“希望姐姐能遇到良人，而不是因为阿姨的话妥协。”

更希望那个良人是我。江存颜在心里默默补充着。

卫晚晚有些怔愣，不知为何她眼角有些湿润。

很感动很感动。

“姐姐……”

看见卫晚晚红了眼眶，江存颜心底的罪恶感越重。

“我知道了。”卫晚晚轻轻抱着她。

短暂的温情时刻后。

淡淡的糊味从厨房传来。

卫晚晚迟疑地问：“是不是什么糊了？”

江存颜后悔刚刚没关火。

认命地点点头，起身奔向厨房。

锅里的汤已经煎干了，土豆也已经融得糊在了锅底，排骨还是好的。她又倒了些水进去，等到水开翻滚时才将菜捞起来。

今天的手艺是翻车的一天，炒个番茄鸡蛋能糊，煮个土豆排骨汤也能糊。

江存颜扶额。

餐桌上，卫晚晚突然笑了声。江存颜不明所以，以为是因为菜太难吃了。

“实在难吃就别吃了吧，点个外卖。”说着就拿出手机。

卫晚晚伸手挡住她手机屏幕，笑着摇头：“不难吃。”

“不难吃？”虽然菜是糊了，但实际上没什么影响，味道还是在的。

卫晚晚弯着唇，手背撑着下巴掌心握着筷子，打量她。

被盯得久了，江存颜感到奇怪，放下筷子，问：“怎么了姐姐？”

卫晚晚笑着摇头不语。

不回答她但唇角的微笑没下来过。让江存颜越发好奇，心痒痒的。得不到答案，无奈下她只能转移话题。

“姐姐，我刚刚听见你和阿姨的聊天了。”

“嗯，怎么了？”

“你加了吗？”江存颜低头扒饭，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卫晚晚唇角笑意更大了，她摇摇头：“没呢。”

江存颜：“真要了解吗？”

之前知道江存颜生气觉得无措心虚，现在却怎么看怎么可爱。

她道：“不。”

江存颜惊讶抬头。

按照之前对卫晚晚的了解，她会想办法敷衍，按照他们的期望走流程。

卫晚晚垂眸，低声：“我觉得你说得对，有时候也该反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