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老板说了什么呀？买那么多高中教辅书干嘛？”一走出书店卫晚晚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偏着头问身侧的江存颜。

长长卷卷的睫毛下黑葡萄似的双眸闪烁着疑惑的神情，下巴埋进纯白色围巾里，寒风冻红了她的鼻尖。

江存颜笑了声，情不自禁地揉了揉她顺直的长发。

“给不听话的小朋友送了点礼物。”

卫晚晚怔愣，而后手比划着那堆教辅书的高度，语气惊诧：“那得小二十本吧？”

“差不多，”江存颜语气随意，“少吗？”

少？

怎么可能少。

这个寒假任筱雅大概都没办法有假期了。

卫晚晚颤抖了下。

学生时代最害怕的大概就是写不完的题了。

“姐姐，冷吗？”江存颜以为她冷，扶着她的肩膀摩挲了下，“要不要回去。”

卫晚晚紧抿着唇摇头。

她能说不是冷得发颤，而是被她的二十本教辅书吓得发颤吗？

尤其这时候江存颜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幸好我们没当面送。”

“怎么了？”

“她可能会更气。”

江存颜挑眉：“是吗？”

还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下，然后道：“要不要折回去？”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卫晚晚摇摇头，小声道：“她不讨厌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要说也没真对她做过什么，就是拦她路放两句狠话。

“说不定是在告诉我她以后的目标呢？”

江存颜点头：“有道理。”

“那我这也算帮她达成目标。”

卫晚晚眨眼，半晌才点点头。

“你说什么都对。”

两人去了趟附近的古镇，没多久就被家里人催着回家。碗里的豆花刚吃了一半，卫晚晚挂了电话又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

回家时再次路过巷子那棵老槐树，听见院子里传来嚎哭的声音——

“我不写我不写！这么多卷子我要写到什么时候！”

“我要出去玩！”

“卫曦写了那是卫曦的事，我不和她比了，放我出去——”

卫晚晚和江存颜对视了一眼，心间升起了一丝怜悯：“好可怜。”

“实现梦想总要付出点代价。”江存颜淡淡道。

卫晚晚觉得江存颜说的有道理。

虽然她俩的起点是惩罚，但对任筱雅来说是利大于弊，失去了“一点”玩耍时间，不花钱就拥有了得到知识的机会。

多好。

家里来电话时告诉卫晚晚说亲戚们都走了，可以回来了。但当卫晚晚回去时，刚进门就听见了陌生的男声。

她皱眉，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走进客厅就验证了她的预感。

客厅沙发上坐着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

男的和她年纪相仿，女的看上去五十来岁。

“这就是晚晚吧？哎哟，都长这么大了。”女人眯着眼，笑得满脸褶子。

“晚晚，叫婶娘。”

“婶娘好。”

“晚晚好，晚晚好。”

“这个是你婶娘的儿子姜霄，比你大半岁，现在在一家国企上班。”卫妈妈又和她说。

又再一次验证了她的猜想。

难怪刚刚电话里一直不肯告诉她什么事儿，只叫她赶紧回家。

姜霄朝她笑了笑。

卫晚晚虽然心底不虞，但还是礼貌地回笑了下。

“我先回……”卫晚晚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妈妈打断。

“你婶娘家离我们家就两条街，今天正好路过听说你回来了就来看看，你小时候还和姜霄一起玩过家家还记得吗？”

谁知道她口中的小时候是小到什么时候，卫晚晚哪能记得。

而且她怀疑，就算没这回事她妈妈也能编出这回事。

毕竟这种事之前她妈妈也不是没做过。

江存颜站在她身侧，指甲都快嵌进掌心了，有种麻木的疼。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你先回我房间吧？”卫晚晚见推脱不了，便转头小声和她说。

江存颜垂眸，缓缓松开手，轻声回答她：“我陪你。”

于是卫晚晚拉着江存颜找了个位置坐下。

全程都是两家家长在说话。

偶尔姜霄会说两句，目光偶尔会落在卫晚晚身上，很正常地交谈。

根据她多年经验，眼前的人八成和她一样是赶鸭子上架。这么一想就轻松多了，聊天时也自在了许多。

等两人走后，卫晚晚才松了口气。

他们离开前，她妈妈还想留人吃饭，好在姜霄也不想多待，礼貌拒绝掉了。

要是个个都像姜霄这么好打发就好了，她每次回来前就不用这么苦恼。

“晚晚啊，这个要是瞧不上我们就看看其他的，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明天？”卫妈妈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你这么着急回去干嘛？在家也可以直播，我保证我们都不打扰你。”

卫曦不知何时也从来都是这从房间走了出来，怀里抱着本书，她说：

“是我打扰你了吗？你不想看见我？”

少女脸色冷淡，即便她挺直着身子，用最冷漠的表情和语气说这话，但卫晚晚还是听出了她的伤心。

“不是，你别乱想，”卫晚晚赶忙说，“我那是因为……工作忙。”

要不是每次回来都给她安排得满满当当，各方亲戚邻居，熟的不熟的都来给她介绍男朋友，她至于每次回来看看就立马走吗？

卫曦显然不信她的话，低下头哦了声，翻着怀里的书。

看见她妈妈张嘴，卫晚晚就知道又要开始了，她赶忙问：“卫曦你拿书出来干嘛？”

卫曦抬头：“听写单词。”

“我来我来。”说着就起身。

见江存颜还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卫晚晚又去拉她，小声说：“快逃。”

在江存颜惊诧的神情中，卫晚晚一手拉着一个就往房间跑去。

速度太快，卫曦手里的课本差点掉地上。

“我课本差点掉了。”

刚关上门就听见卫曦的抱怨。

但是卫晚晚没有先回答她，而是看向江存颜，道：“你没被吓着吧？”

江存颜扯了扯嘴角，摇头。

怎么感觉她还是被吓着了？不然怎么不说话。

“我妈就是这样，现在在家闲着没事，就操心我和卫曦。”

江存颜想像以前一样安抚她两句，张唇时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连一声“姐姐”都叫不出来，喉咙堵得很，心窝酸涩得很。最后只是浅浅嗯了声。

“真奇怪，我就听写个单词，你们俩不能分开一下吗？”卫曦拉出椅子发出难听的声响，吐槽道。

“你懂什么，这是我妹妹，我带她来的，肯定不能随随便便分开。”卫晚晚戳了下她额头，说道。

也不知是不是手劲用得大了，卫曦捂着额头，咬唇，满脸愤怒。

卫晚晚从桌上拿了颗巧克力拆开，递到江存颜唇边。江存颜在走神，下意识张唇咬住糖果，就看见她在满意地笑。

“卫晚晚！”卫曦皱眉不满，“那是我的巧克力！”

“明天我还你一盒。”卫晚晚笑着又拿了两颗，说完就塞进江存颜手心里。

江存颜怔愣地望着手心里的巧克力，卫晚晚在朝她笑，笑得温柔灿烂。

她勉强弯了弯唇：“谢谢。”

卫晚晚嘴角弧度渐渐降了下来，正准备问江存颜怎么突然说谢谢，就听见卫曦恼怒的声音：

“你不是来给我听写的吗？”

“哦对。”卫晚晚拉出另外的椅子，走到江存颜身后，双手扶着她的胳膊，让她坐在椅子上。

“这位成绩超好，刚从A国留学归来，精通外语，不，不止外语，她全能，特别厉害。”

“是吧，颜颜。”卫晚晚满脸骄傲地看着江存颜。

纵使心中不快，也不愿将不开心撒在对此一无所知的卫晚晚身上，她浅笑着嗯了声。

“又不是你全能，你炫耀什么。”卫曦嘀咕。

卫晚晚懒得和她解释。

就站在江存颜旁边。

进门时房间门没关严实，这会儿风一吹就开了半边，爸妈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卫晚晚走了过去想将门关上。

“你要走？”卫曦突然说话。

卫晚晚将门关好。

“不，我陪颜颜。”

卫曦：“……”

她望着江存颜：“你救过她命？”

江存颜翻着书，半真半假地回答：“我的命是她的。”

卫曦诧异地睁大双眼。

房间里有一个书架，里面装了很多书。卫晚晚原想着找本小说看，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想看的，最后拿了本资治通鉴打开。

房间里只有两把椅子，让江存颜和卫曦坐了。卫晚晚只能坐床上。

“卫曦，借你床躺会。”

“我刚换的床单。”

翻了两页纸，卫晚晚思绪突然飘远，想起以前每次回家时卫曦总爱问她的话。

——你怎么还不走。

以前她总觉得卫曦不想看见她，现在想想好像也可能是另一种意思。

她放下厚重的书，抬眸看向书桌。

台灯灯光昏黄，一人拿着书念着单词，声音冷淡。她原本是想打量卫曦的，但是目光却全落在了江存颜身上。

同在一个空间里，一样的灯光下，江存颜身上却仿佛镀了层光晕。又不同于以前在她眼中的形象。

看上去很清冷疏离。

许是她的目光停留太久，江存颜偏头和她目光正对上。

但不等她说话，就又转了回去。

她终于发现。

江存颜好像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