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晏沉默地开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瞄一眼，顾庭和谢隋各坐一边，中间留出的空隙好像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两人扭头看向窗外，看起来并不想搭理对方。
金晏心里叹口气，究竟是什么把他推入两难境地，进退不得，是这个垃圾游戏。
谢隋感觉到什么，果断抓住金晏偷瞄的视线，被抓个正着，金晏有点尴尬。
作为车内唯一可以独立行走不依靠父母的靠谱成年男性，金晏觉得有必要打破诡异的僵局：“一会儿去哪儿？”
谢隋：“回家。”
顾庭：“随便。”
几乎是同一时刻，两人话音同时落地，对看一眼，然后像是吃到苍蝇似的闭上嘴巴。
金晏把顾庭送到家，顾庭下车，金晏发动车子往回走，路上谢隋突然出声：“你没有话对我说吗？”
来了，他要兴师问罪了。
金晏莫名有些心虚，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心虚，总之就是很虚，他坐直了些，仿佛这样就能给足底气一样：“顾庭父母来不及赶回来，拜托我替他们参加运动会。”
理由很充分，也很正当，金晏给足自己底气，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谢隋。
坐在后排的谢隋没什么表情，低着头：“哦。”
浅浅淡淡的一声“哦”。
好歹给个情绪色彩，这让他怎么接。
金晏继续说：“你有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
谢隋抬眼盯了一眼他的后脑勺：“你确定要我说？好，就一个问题，你今天一会儿人就没了是去看顾庭了么？”
怎么这么会抓重点。阅读理解一定做得特别好吧。
金晏硬着头皮：“唔。”很轻地带过，就怕什么地方提醒了谢隋。
谢隋闻一知十：“你也不是出差了，是去顾庭家了对么？”
金晏有点紧张，馅露得怎么这么快：“楚助理告诉你的？”
谢隋平静道：“我问他出差地址，他两次说了两个地方。”
金晏恨铁不成钢，原来是废物汤圆，怪不得馅露得快。
谢隋轻声问：“为什么骗我？”
空气凝滞良久，金晏：“对不起。”
谢隋扭脸看向窗外：“用不着对不起，是我没资格问你的事。”
金晏：“是我的问题，我骗了你，应该跟你道歉。”
谢隋不说话。
这件事他确实不应该瞒着谢隋，金晏继续说：“顾庭脚腕扭伤，他父母拜托我照顾他，你们关系很差，我怕你有别的想法，就瞒着你去了。我为隐瞒的事向你道歉。”
谢隋自嘲：“我有什么资格让你道歉，不过是你随手捡回家的垃圾。”
金晏声音严肃：“谢隋，别这样说自己。”
谢隋怔愣一瞬，垂下鸦羽似的长睫：“你骗了我。”
金晏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停靠在路边，他转头，神情严肃郑重：“我为这件事向你道歉，我保重不会有下次。”
谢隋睫毛颤了颤，白皙俊秀的脸有些愕然：“你向我道歉？”
可是金晏有什么对不起他？他吃的住的穿的全部都是金晏给的，金晏不欠他什么，相反，他给的已经够多了。
不等金晏说话，谢隋低语喃道：“是我欠他才对。”
金晏没听清楚：“嗯？”
谢隋抬起眼睛，漆黑深邃：“下次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不会说什么。”
金晏松口气：“好。”然后重新启动车子，往回家的路开去。
谢隋状似不经意地道：“这几天你住在他家吗？”
乌云散去，雨过天晴，金晏心情不错：“嗯。”
谢隋眼里闪过一丝阴霾，换了一个话题：“他跳高很厉害吗？”
金晏实话实说：“没看到。”因为在赶场子，心累。
起码金晏是看着他比赛的，在这样的对比中，谢隋惊讶于他居然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金晏想缓和一下他们的关系：“其实顾庭不是个坏孩子，你可以试着了解一下。”
后座久久没传来动静，金晏正要说话，就听谢隋说：“你很希望我们好好相处？”
金晏点头：“可以这么说。”毕竟根据游戏设定，如果不跟主角作对，谢隋很大程度上不会成为反派。
引导谢隋走向正途，先要缓和二人关系。
不过，这样会不会引起谢隋的逆反心理？
谢隋沉默一会儿，神色晦暗看不出情绪，良久他通过后视镜对上金晏的眼睛，罕见地勾起唇角：“好，我一定会跟他好好相处。”谢隋本就长得好，笑起来顿时鲜活生动起来。
金晏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有点意外，没想到谢隋这么听话懂事，当即有种老父亲的欣慰感。
崽儿啊，这都是为了你好，这样你才能避免沦落成炮灰的命运。
回到家，金晏刚进门手机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谢隋探究的眼神扫过来：“顾庭？”
金晏：“······呃。”
谢隋拎起书包上楼的，礼貌避开：“你接吧，我上楼了。”
金晏接通电话，传来顾庭的声音：“金晏哥？你到家了吗？”
金晏：“嗯。刚到家。”
顾庭：“今天的事没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金晏：“没事。你不要多心。”
顾庭语气有些犹豫：“金晏哥，你现在是跟谢隋住在一起吗？我没别的意思，但是谢隋家庭情况挺复杂的。”
金晏边收拾东西，边回：“嗯，他现在住这儿，没什么复杂的，风言风雨罢了。”
顾庭沉默了一瞬，才道：“那好，今天谢谢金晏哥了，我爸说要谢谢你，请你有空来家里做客。”
通话挂断，顾庭盯着手机，眼神阴翳，顾父有点小心翼翼：“怎么了，小晏说不来？”
顾庭语气冷漠，跟平日里的样子大相径庭：“没什么。”
高三上学期结束，金晏提出外出度假跨年，谢隋答应了，两人开始收拾行李，谢隋装了一个二十寸的旅行箱，还有一半没装满。
金晏装好衣服日常用品，装旅行箱时遇到了难题。
谢隋经过他的房间，就看见金晏站在一边对着旅行箱发愣：“在干什么？”
金晏一脸深沉：“箱子合不起来。”
谢隋：“坏了？”
金晏比划了一下：“按道理来讲，另一半箱子是空余的，这边多装一点，刚好可以合上。可是现在，你看。”说着，金晏把箱子对准合上，然后旅行箱像是撬开的河蚌哗啦崩开，衣服像是泄出的奶油一样挤出来。
“它把衣服吐出来了。”金晏深沉道。
谢隋：······这个比喻怪怪的。
他没去纠正金晏不恰当的比喻，把行李箱敞开，指出原因：“东西太多了。”
“这两件也要带吗？薄厚差不多。”他指着两件大衣说。
金晏严肃点头：“要带的，要搭配不同的鞋。”
谢隋：“······这两件呢？打底衫都差不多。”
金晏有自己的坚持，摇头道：“不一样，一件高领一件低领，差别很大的。”
谢隋放下衣服：“你把放不下的衣服放在我行李箱，我没装满。”
最后，谢隋的行李箱满满当当挤满了金晏的衣服。
飞机落地，金晏提前预定了当地有名的温泉酒店，办理登记入住，两人回到房间休息了一会儿，晚饭时间，金晏招呼谢隋去泡温泉。
两人先去了淋浴间，有公共淋浴间，也有带隔间的，金晏为了方便：“在公共淋浴区冲一冲好了。”
更衣室，金晏脱了上衣，看着立在远处不动的谢隋，奇怪：“你怎么不脱衣服？”
谢隋眼睛盯着脚尖不说话。
金晏明白过来，笑了：“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快点。”
谢隋就背过身，隔着一排衣柜，脱了上衣。
两人把衣服放好，走出更衣室，金晏不经意瞟到谢隋身下，有点吃惊：“有点东西。”
谢隋面色微红，眼睛漆黑晶亮，微微侧过身体，有些少年人的羞涩：“别瞎看。”
金晏笑笑：“这有什么，你这叫资本，长大以后你就懂了，小孩家家。”
“不是小孩了。”谢隋强调，他身体骨架已经张开，虽然清瘦，但少年人线条流畅，骨肉之间有股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两人的淋浴间对着，花洒拧开，温热的水流洒下，金晏闭着眼睛，怕泡沫冲到眼睛里，谢隋站在对面，本想移开视线，但不知怎么的，眼睛有它自己的想法，无论怎么调动意志力，目光分毫未动。
水流顺着线条起伏的弧度蜿蜒而下，从喉结落入肩窝，金晏刚好转身冲洗头上的泡沫，一团团泡沫顺着后背，流过腰线，隐匿······
谢隋赶紧移开视线，脸有些发烫，喉头发干发紧，闭上眼，刚才的美景却在眼前挥之不去，赶都赶不走。
糟了，有股蓬勃的不能宣诸于口的野火从心底窜起。
谢隋平时需求很浅，不去管它就好，但这次跟以往有些不一样。
哗啦——，谢隋把冷水调到最大，水温冰凉洒在身上有股针扎似的刺痛感。
谢隋闭上眼睛，满脸湿漉漉的，自虐一般把那股野火压下去。
